驚奇隊長誘姦事件簿（一）

原載： 路西法地獄

因為筆者完全看不懂英文，本篇文章是靠看圖說故事再加上瞎掰的對白亂寫湊出的劇情摘要，裏面充滿了絕對怪異的閱讀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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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師的故事前幾年鬧得沸沸揚揚，誘姦性侵派和合意出軌派各擁人馬在網路上戰得晨昏不分──甚至出現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和思覺失調症猜想。歐美則流行起「#metoo」風潮，名人紛紛跳出來控訴當年受到騷擾（或「事後想想不對勁」）的過往。隨著「驚奇隊長」即將搬上大螢幕，不禁想起美漫裏也發生過這類誘姦事件，當事人就是本檔電影主角：卡蘿‧丹佛斯 (Carol Danvers)，初代驚奇女士 (Ms. Marvel)。這起著名事件最後成為漫威出版史上人人避談的大汙點。

以圖代文讓漫畫成了小孩都讀得懂的人文縮影，也悄悄記錄下了各時代的風氣變化。最明顯的像是女性和有色人種角色定位，直接反映了他們當時的社會地位：即使是日後成為聯合國女權大使（52天）的神力女超人，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在美國正義聯盟中只充任秘書兼花瓶。由露薏絲‧連恩為代表，早期超級英雄漫畫中的女主角通常只提供兩個功能：跟超級英雄談戀愛，或者等著被拯救。隱形女俠──剛登場時叫作「隱形少女」──是驚奇４超人中最弱的一環，總是陷入險境等男友、弟弟或好友救美；Ｘ戰警第一期菜鳥金歌蕾入隊──剛登場時叫作「驚奇少女」，或白話點翻成「漫威少女」──，捱了十數年才飛上枝頭當鳳凰，從全隊最弱成為全變種人最強。卡蘿‧丹佛斯也不例外，在成為驚奇女士之前她只是個敲邊鼓的穿衣架，連正宮都算不上。

1967年，為了搶奪「Captain Marvel」商標權，漫畫高層下令把《奇幻傑作選》(Fantasy Masterpieces) 改名為《漫威超級英雄》 (Marvel Super-Heroes) ，在第１２期中草草推出了驚奇隊長──一名 原本叫作「曼─威上尉」的克里人戰爭英雄（Captain Mar-Vell，臺灣電影版譯為邁威爾）。上尉奉命來藍星偵察人類，自報名號時被美國大兵聽成同音的「驚奇隊長」，此後成為地球活動時的正式名稱。曼─威 和克里人偵察隊的醫官鄔娜 (Una) 是情侶，但克里人隊長楊─羅格（Yon-Rogg，電影版由裘德洛出飾）垂涎醫官美色，千方百計想暗算曼─威 ，結果害到一名路過的倒霉科學家。曼─威 順手假冒科學家成為華德‧羅森 (Walter Lawson)，以顧問博士身份正大光明混入甘迺迪太空中心。我們的卡蘿緊接著在第１３期登場，而且是堂堂的太空中心首席保防官，但表現跟「露薏絲‧連恩」卻沒有差多少：一方面擔任「出張嘴」角色，她覺得羅森博士很可疑，想方設法要找出他的真實身份；另一方面則是英雄的「曖昧對象」，對驚奇隊長芳心暗許，看到綠色雞冠頭眼中就冒出小心心。

細數卡蘿出現的期數和對話框，或許可以代表當時大眾對漫畫女角的期許和定位：《驚奇隊長》(Captain Marvel, 1968)第１期〈克里哨兵機〉開場事件，卡蘿受到驚奇隊長公主抱拯救，從此對驚奇隊長一見傾心；第２～３期〈超級史克魯爾〉事件，卡蘿質疑羅森，回頭就對驚奇隊長進入迷姐模式；第４期〈誣賴納摩〉事件，卡蘿繼續質疑羅森；第５～７期遭羅森調戲，隨後受到驚奇隊長拯救；第８期，卡蘿請求驚奇隊長協助調查羅森，並勾引成功正式成為小三；第９期，卡蘿受到驚奇隊長拯救；第１０期，卡蘿自摔，受到驚奇隊長拯救；第１１～１２期，正宮死亡；第１３期，卡蘿受到驚奇隊長拯救；第１４期，卡蘿受到驚奇隊長拯救，但因為傷太重睡掉了整個第１５期。 1969年，《驚奇隊長》即將度過２歲生日，銷量卻一直不見起色。銀子事小面子事大，「漫威隊長」不能亡！於是漫威決定快速轉型，在第１６期～１８期裏讓驚奇隊長拋掉難看的綠雞頭，改成可以讓中二屁孩隨時變身的流行設定。卡蘿當然也不能留。她在醒轉後遭到楊─羅格綁架，也再次受到驚奇隊長公主抱拯救，可以說退場得有始有終。

1974年，睽違了五年的卡蘿終於由第３４期重回連載──剛好錯過了驚奇隊長第一個高潮戲：薩諾斯之戰 (The Thanos War)。回鍋的卡蘿當然還是負責最拿手角色：解說、尖叫和被打暈，不過這次還順便為驚奇隊長敲了一記喪鐘。她負責保管的究極神經毒氣被一個會自爆的壞蛋搶走，驚奇隊長奪還時不慎中毒，最後因此而死（八年後）。說起來曼─威 上尉應該為此感謝卡蘿，因為《驚奇隊長之死》(The Death of Captain Marvel, 1982)是初代驚奇隊長唯一讓讀者有記憶點的故事線。

一年後，一個觸手怪物附身在隊長前女友鄔娜身上把卡蘿打到重傷，卡蘿再度黯然退場。

1977年卡蘿終於出頭天，擔綱成為系列主角，這是她成名的第一步，卻也是邁向不幸的一大步。

七○年代後期，史丹‧李察覺到漫畫週邊比漫畫本身更賺：漫畫品質不重要，酷炫人物更吃香，漫威急需大量填充人物好作出更多填充玩偶。當時正是婦女解放運動後期，媒體都大聲喊著男女平權、同工同酬。於是史丹把腦筋動到了女性上頭，準備推出一堆女英雄來吸引女讀者。乍看之下，真是貼近時代十分具有前瞻性的決策！

但這只是「乍看之下」……

「畫師帶他們設計的樣版過來時，我會看著他們想：這傢伙要不就是從沒交過女友，就是從沒學會對女性的尊重。」後來才加入漫威的安‧諾森蒂 (Ann Nocenti)如此回憶。為了在短期間創造出新人物，漫威編輯採用了最偷懶的方式──直接拷貝男性英雄。先選一個一線明星，加上豐乳肥臀，再包裝上一些些神力女超人元素──碰！女英雄誕生！這些廉價英雄連名字都是複製來的：坦肚露背的驚奇隊長叫作「驚奇女士」、前凸後翹的蜘蛛人叫作「女蜘蛛人」、穿了泳裝的浩克就叫「女浩克」。他們沒意識到婦女解放運動主張的就是女性不再是男性附庸，這種作法根本背道而馳，在女性間的評價也想當然爾。

速食麵女角的造型在男性讀者間似乎也不獲青睞。《驚奇女士》後期主筆克里斯‧克萊蒙 (Chris Claremont)說：「我們告訴畫師她必需看上去性感！呃……他對性感的詮釋來自四○年代，於是我們得到了一系列的胯下、胯下和胯下。」女英雄領頭羊《驚奇女士》於一月出刊，畫師是五十歲的約翰‧布瑟馬 (John Buscema)，擅長描繪奇幻故事中的蠻族比基尼戰士；封面設計則是小他三歲的老約翰‧羅密塔，忙得不可開交的藝術總監。在第１期裏，驚奇女士穿著一身超不乾脆的露肚裝登場，更勁爆的是連背後也是類似剪裁，裸出一截直線條後背卻遮住雙臂、側身與小蠻腰。「性」是足夠了，卻絕稱不上「性感」。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前來洽談影集題材時，漫威將浩克、蜘蛛人、奇異博士、美國隊長、霹靂火、納摩和驚奇女士印成等身大立牌放在會議室裏……猜猜最後只有誰沒被選上？

好吧，美感是主觀的，可能也有很多漫迷喜歡驚奇露肚裝，但肯定不是寫信給編輯部的那些讀者。到了第９期，兩塊破洞被悄悄補起來了，這一切要感謝克里斯‧克萊蒙和他的小夥伴戴夫‧卡克蘭 (Dave Cockrum)！

克里斯是讓《Ｘ戰警》系列谷底翻身成為漫威支柱的最大推手，他從第３期開始接手《驚奇女士》，對她的造型十分感冒。編輯部很多人也有同感，在眾多眼神壓力下，卡蘿的裝扮終於改得比較正常。 但這還不夠，克里斯找來合作《Ｘ戰警》時的新銳畫師戴夫幫忙改善。戴夫每天去煩史丹‧李，甚至直接在把驚奇女士畫在主編吉姆‧舒特 (Jim Shooter)生日卡上打他臉……對，是真的打臉！

史丹煩不勝煩，乾脆拋出終極大絕：「你行你上！」但戴夫也不是說假的，他投下去認真設計了五十幾版新制服，一件一件拿去問史丹，一張一張被丟出來，直到其中一套讓史丹眼睛一亮：「一開始就該拿這套上來啊！這就是我要的：閃亮皮衣、奶子和翹臀！」

卡蘿與驚奇隊長再次相逢，給了他一吻後宣告要與過去生活切八段：「我就是我！我不會只是男英雄的拷貝版！」在第２０期裏，卡蘿拋棄法拉頭正式告別了七○年代，穿上漫迷心目中驚奇女士最經典的造型：高衩泳裝！

不過，連載只到第２３期，連故事都沒收尾就腰斬下台一鞠躬了。

卡蘿在楊─羅格綁架事件中受到重創，暈在克里人許願機下，半昏迷時希望自己能像驚奇隊長一樣強壯。許願機在爆炸前改造她的身心，並為她準備了一套驚奇隊長裝扮。她康復後失去這段記憶，潛意識回現場拿制服後，不自覺變身成驚奇女士到處行俠仗義。但驚奇女士想不起自己是誰，卡蘿也只覺得常常在頭痛之後斷片，不知道自己會變身。《驚奇女士》定調在追尋自我的女性路線中展開連載。

撇去造型和人設不談，其實看得出來《驚奇女士》故事方向的確有努力表現出支持女權，只是結果不入讀者法眼。開門故事主筆是傑睿‧康威，他剛剛辭去主編一職，並同時在漫威與ＤＣ雙棲展開多項連載。他都這麼忙，怎麼不讓女性來分擔撰寫女英雄故事呢？傑睿在第１期說明了三大原因：

一、漫威沒有女作家夠資格寫超級英雄（不完全是真的，瑪莉‧史科里尼茲 (Mary Skrenes)不久前才加入漫威，而且受教於美漫界師太Dorothy Woolfolk）；

二、傑睿出於對婦女解放運動的熱情才參與，而非只是受到工作指派（不完全是真的，《驚奇女士》原本由史科里尼茲負責，她設計的驚奇女士名叫 Loretta Petta。Loretta 身材嬌小而且有言語障礙，剛剛搬進大城市正努力適應新世界，她在發怒時會變得力大無窮……對！我知道你們想到誰，但她不是巴基斯坦人！史丹‧李不喜歡弱小女孩這個主意，他心目中的漫威女郎要更高大更窈窕，還要有一頭亮麗金髮。在傑睿辭職時簽的新合約中，漫威答應幫他開八篇連載，最後定案之一就是《驚奇女士》。而為了湊滿這八篇，漫威還因此擠掉Steve Gerber──史科里尼茲的男友）；

三、大家都覺得女性只能寫愛情故事，男性只能寫超級英雄故事，他要挑戰這種刻版印象！（不完全是真的，當時ＤＣ和漫威的愛情故事也幾乎都是男作家在寫，史科里尼茲還在ＤＣ時，負責愛情和恐怖故事的寫手裏只有她一個是女生，而且因為性別歧視，作者欄上還得掛上男性假名「Virgil North」。）

從故事裏很難看出傑睿瞭解多少女性主義。在他負責的第１～２期中大部分篇幅都是傳統超級英雄情節，唯一可以跟女性平權沾上邊的是形式上提到了「婦女解放運動」和「女人」兩個名詞，以及琳達‧卡特 (Lynda Carter)──當紅影集神力女超人的主角。驚奇女士登場時的劇情跟神力女超人如出一轍：阻止銀行搶匪但路人誤以為是電影宣傳、口頭禪是希臘女神的名字，而首度遭遇的反派剛好都是身著綠衣放毒液的Ｂ咖壞蛋。

卡蘿在處理驚奇隊長時嚴重失職，體認到自己不適合當保防官（當然，妳老是昏倒等人救），於是重拾興趣轉行寫作。她將太空中心所見所聞寫成書出版，沒想到暢銷熱賣，一夕之間成為知名作家。號角日報當時想針對女性辦一份新雜誌，但刊名很隨便就叫〈女人〉(Women)。詹森找了她來面試，開宗明義要她在第一期中挖掘驚奇女士秘密，並表示別寫那些婦女解放運動文章，因為看了就「噁心」！卡蘿接下職位，但對詹森的指示不以為然，當下酸他一頓叫他別費心──專欄內容和薪水都由她全權決定！

新一代明星作者來了！克里斯‧克萊蒙剛剛創造出Ｘ教授的兩個剋星：莫依拉 (Moira MacTaggert)和莉蓮德拉公主 (Lilandra Neramani)、之後將雷后提升到主要角色，並推出殺手級的鉅作──致命鳳凰金歌蕾！漫威女角救主克里斯期接手後延續追求真我主題，卡蘿和驚奇女士很快就察覺到彼此存在。卡蘿一方面感到興奮，獲得了與男人──驚奇隊長──旗鼓相當的能力，另一方面卻覺得憂心，無法掌控另一面生活，這心態恰恰影射了走出家庭進入職場的覺醒女性。克里斯還加入了很多對女性處境的明喻或暗喻，兩個人格都遇上了來自男性的反撲。凡人卡蘿生活上遇到的沙豬令女性讀者十分眼熟：頂頭上司不但以仇視英雄出名，本身也是個十足的大男人。而她出了辦公室也不得安寧，丹佛斯家爸爸是一個典型父權象徵，訓斥卡蘿不要老想讀書，女人的天命就是乖乖嫁人。氣得卡蘿暗下決心，在畢業當天逃家投考軍校，還在戰時加入諜報部隊拿命拼搏，表現得比男子漢還男子漢。之後她出任太空中心保防官，讓父親氣得無話可說。（直到工作被另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男人搞砸）

驚奇女士碰上的沙豬則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頭症：魔頭客（M.O.D.O.K.）！我們來看看第７期。驚奇女士一個大意遇上埋伏，摔進地洞不省人事。她醒來後發現自己四肢大開吊在半空，全身還被剝個精光等拍ＳＯＤ。原來魔頭客經過一番研究，認為驚奇女士超能非凡的秘密就在於──她的衣服！一如所有女性最大的武器就是外貌。於是他設計脫下了驚奇露肚裝讓手下穿上，成為驚奇女侍。沒想到驚奇女侍不要說力大無窮，連飛都飛不起來。因為女性力量根本就不是來自那層膚淺表象啊！

男性自尊重創的魔頭客怒從中來，決定用暴力佔有驚奇女士……的大腦！女人最難抵擋的弱點，不就是那高富帥男性魅力嗎？在驚奇女士腦中，魔頭客從二頭身化為了八頭身，反差萌讓驚奇女士不由自主心兒怦怦跳，陷入情網傾倒在他的大肌肌下。魔頭客沒算到的是，女人有感性的一面，也有理性的一面。當魔頭客命令驚奇女士殺掉沒用的驚奇女侍時，卡蘿從內心喚醒了驚奇女士，兩人再一次逃過魔頭客的魔爪……呃……的魔頭，並救走了女性同胞。（主要是為了搶回大減價衣服）

驚奇女士逃到地面後，驚訝發現魔頭客和前瞻黨 (A.I.M.)秘密基地居然藏在老牌百貨公司底下。原來男人長年以來得以貶抑女性的權力與武器，都是女人自己拱手供養的。只有真正覺醒，不再追求男人假意想要的虛有其表，才能發揮真正力量爭出一口女人氣。這就是克里斯一直想藉驚奇女士告訴大家的旨意……

……或就只是他Ｘ的一幅藍色窗簾而已！

或許是克里斯過於刻意支持覺醒女性，兩個角色的地位不自覺分了高低，隱隱否定了選擇家庭的婦女。驚奇女士二十四小時都可以掌握卡蘿狀態，還可以隨時強制變身；凡人卡蘿卻只能任由擺布，不但在出動期間失去意識，還得在醒來後承受大小傷痛，這讓她在連載中充滿矛盾。在設定上，卡蘿是與老編詹森分庭抗禮的女強人，但在表現上，卻又像回到了花瓶蘿時代：出去吃飯時暈倒、約會到一半暈倒、看心理醫生時暈倒、連跟詹森吵架吵到一半，都可以莫名其妙以暈倒收場！

直到兩人遇上電車難題事件。驚奇女士再度強奪主權選擇殺一救五，強迫卡蘿犧牲朋友！怒火攻心的卡蘿在變回凡人後失控發洩，亂砸亂打一頓後突然醒悟自己沒變身也力大無窮。其實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卡蘿是驚奇女士，驚奇女士也是卡蘿。出走職場與留在家庭，並沒有不同；尊稱小姐、尊稱夫人，也都一樣是女士。卡蘿‧丹佛斯終於找到自我，成為了驚奇女士！

以此為起點，驚奇女士生活開始變得多采多姿。雖然翹班太多遭到詹森開除，卻得到更多自由時間來經營雙面生活。在緊接著的連載中，驚奇女士先與防衛組合作認識了地獄貓，在因緣際會下救了納摩表妹，過程中跟緋紅女巫一見如故，藉此與復仇者聯盟的黃蜂女與月龍也結為好友。女性開始大團結！驚奇女士加入復仇者聯盟後，卡蘿也加入了婦酬者聯盟──桃花四處開，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在驚奇女士帶領下，女權英雄的年代即將揭開序幕……

……如果沒有踩到社會正義戰士尾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