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 1-2

我關上電視，許多愛人的臉孔浮現在眼前，我大口喘氣，彷彿還聞到夢裡使人昏沉的香味。

上班快遲到了？我反射性看了時鐘，才想到不用去上班了，再也不用。我笑了出來，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會想到工作，到底是多奴性的人啊；或者純粹想找個隕石事件證實後，能繼續依循的生活步調。畢竟我多年的時間觀念都建立在工作之上，這座堅毅的城牆倒塌後，突然失去時間的空間感，我不知道該往哪去。

時鐘不再準了。也許哪裡能買得到倒著走的指針，如果有倒數計時的鐘，應該會大賣吧，不對，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了。我起身，決定去外頭呼吸新鮮空氣。

街上充滿奇怪的人。很多人就直接坐在門口跟鄰居聊天。我們這區最八卦的早餐店阿姨，也正在用誇大的神情，搭配舞台劇般的語氣，跟隔壁機車行夫婦重述新聞上一再重播的內容，音量大的不可思議，也許再高的分貝也無法比擬她的焦慮；也可能是機車行夫婦無言的表情，像在駁斥無稽之談。對他們來說這是個假新聞，在他們的世界，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就這樣雞同鴨講，惹早餐店阿姨情緒越來越激昂。

“讓我們打造更美好的未來。”政治人物看板上的標語，格外諷刺，我有一股衝動想把它們撕下來，但好像也沒有必要，這怒氣改變不了什麼事。經過很多人身邊，感覺只是有東西輕輕飄過去，這些人，與其說慌，不如說空。他們的眼神空洞到，你的視線會穿過他的眼球，越過後腦勺，看到後面的景色，要跟他們說話很痛苦，因為你找不到對焦的點。他們的時鐘已經被砸碎了，沒有未來。

我繼續走，經過一對泣不成聲的情侶，哭到鮮紅的眼睛，止不住悲傷，不知道到海枯石爛的最後一刻，他們還能不能相擁在一起。接著，有一群人在祈禱，外圍有幾個發送傳單的人，現在應該是宗教團體最興盛的時候了吧，畢竟他們可能是離永恆最靠近的人。

我不禁想，如果真有上帝，到底是誰，觸犯了遊戲規則，大家要一起受罰？還是這場遊戲有人破關了？像RPG遊戲一樣，我們都走在設定好的劇情中，像無頭蒼蠅；而現在有人破關正心滿意足的微笑著？如果這是一個巨大版楚門的世界，我每天努力圍繞同樣的場景轉圈，是誰這麼勇敢，衝撞了攝影棚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