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過後，嘉露和嘉穎回到房間，開始摺紙星星的教學。
「妳看，就像這樣，先打一個五角形的底，然後順著繞……」
「我看妳繞好順哦，為什麼我自己的亂七八糟？」
「一開始都會這樣，跟包粽子一樣。後來妳不是也有包幾顆好的？」
「哦，不過我明年又會忘光光！」
「反正，摺一千顆星星也不需要到明年，妳加油吧！」
嘉露抬起雙手，大大伸個懶腰，教學算是告一段落，她看著散落在床上的幾顆印有幸運草的紙星星，覺得自己越摺越熟練，一顆比一顆工整漂亮，剛開始摺的頭幾顆，不管怎麼看，總是拙拙的。
真是奇怪，都是照著包裝上的說明書操作，每顆的作法也都差不多，樣子怎麼會不太一樣？
「姊，我的耳朵背後有點痛。」
「為什麼會痛？妳有弄到什麼嗎？」
「我沒有印象啊！我記得，昨天晚上睡覺前明明還好好的……啊！」
「是不是想起來弄到什麼了？」
「我想起來了！一定是我自己不小心指到月亮的關係！」
嘉穎說的，是大人們常常掛在嘴邊騙小孩的傳說，用手指頭指著月娘，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會被月娘割耳朵。
嘉露小時候也相信過這種傳說，漸漸長大後，就不再迷信。
「下次注意一點就好了，耳朵應該過沒幾天就不會痛了，不用想太多。」
「妳怎麼什麼都知道？」
「因為我以前也被割過耳朵，過幾天就好了。我還偷偷指過好幾次，可是不一定每次都會被割耳朵。」
「是哦！月娘怎麼對妳那麼好？」
「只要妳乖乖的，手指頭不要亂比，她也會對妳很好啊！」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嘉露的眼光，移向房間的木紗門旁，那裡掛著一幅卷軸：
「常羲浴月──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山海經‧大荒西經》)」
那是一幅印有彩色仕女圖的卷軸，一個女子在坐在岸邊洗著珠子，水面上還浮著很多顆，按照卷軸上的文字來看，那些像是珠子模樣的東西，總共有十二顆。
嘉露有意無意看著掛在牆壁的仕女圖，那是她哥哥林明傑，在高中畢業那一年收到的畢業禮物，本來一直被丟在雜物堆裡，後來，她搬進這間古色古味的「大房」之後，便把卷軸掛起來，就在日曆的旁邊，用來裝飾。
卷軸上的古文，她實在看不懂，月是指月亮？常羲浴月是什麼意思？山海經又是什麼？
自從那天夢到那個夢之後，她就莫名地對卷軸有反應。
她看到的白衣女子，到底是夢，還是真實？嘉露的記憶只到這裡，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房裡的床上，生活跟以往沒兩樣。
「姊姊，我決定了。」
「妳決定什麼東西？」
「我不要摺一千顆了。」
「我就跟妳說了吧！一千顆沒那麼好摺。妳如果這樣就要半途而廢，我下次就不要教妳別的東西了。」
「人家又沒有說不要摺！我是說，我要摺五百顆。」
11歲的情竇初開，那份濃情蜜意真是容易打折，一下子就是半折，嘉露搖了搖頭，默默嘆氣。
「為什麼是五百顆？五百顆對妳來說還是很多。」
「因為我要摺520啊！」
原來是想表達我愛你……她都快忘記了，有一陣子的確很流行情話數字密碼。
「是哦，那妳加油。」嘉露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她低下頭繼續摺著手中的五角星，突然之間，她又抬起頭看著妹妹：「那妳為什麼不摺530？」
「530？哦！妳是說『我想你』哦！為什麼我要摺530？520不好嗎？」
「我想你，感覺比較沒那麼噁心，我愛你聽起來就很噁心，妳才國小而已，哪裡懂什麼愛啊？」
「我已經國小五年級了！」
「什麼已經國小五年級？妳才國小五年級而已！」
嘉露再度搖搖頭，她心裡想的是，太過頭的人小鬼大，真的是對生活沒什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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