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未來孩子的信之七：蟬

夏末的一天，我在窗台撿到一隻蟬。

夏天裡，其實蟬並不少見，可是特別的是，因為我住的是大樓的二十樓，新竹的風又大，蟬能飛到這麼高的窗台，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親愛的孩子，你知道蟬的一生，其實大部分都在土壤中度過，因種類不同，漫長的蟄伏時間有可能好幾年那麼久，目前已知蟄伏期最長的是北美洲的十七年蟬(Magicicada septendecim)，就是指得是他在土裡等待的時間，甚至可長達十七年。

可惜的是，長期蟄伏的蟬，在夏天炙盛時爬出土壤，卻只有短短數週的生命，也許正因爲生命如此短暫，他們奮力的鳴叫，彷彿ㄧ叢叢燃燒劇烈的焰火，急切地點燃夏季的每個白日。

那是個夏季的尾聲，我撿到蟬的時候，牠已經死了，完整安靜地躺在我的窗台上，好像一團燃盡的煙火，整個夏季的喧鬧，已然從身體裡抽離而去。

往好處想，真是令人羨慕的一生呀，也許他已經完成夏季的使命，趁著還沒死之前往上飛飛看，可惜沒有力氣飛到頂樓就死在了這裡。

我把蟬烘乾做成標本，放在我門口的木架上，每天回到家，我都會看見牠，好像一片風乾的夢。

朋友來的時候，我會跟他們說這件事：這個蟬真有趣，用盡力氣飛到二十樓了，可惜死在這了。

我跟大家說的時候，每個人聽了都笑，這隻蟬努力的結果，卻死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窗台上。好傻好傻。

可是我沒有說的是，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蟬都在門口，彷彿也在笑我。

嘲笑我們之中，有多少人，徒然地窮盡一輩子的心力爬到了高處，有時候卻發現，其實那裡，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