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下的賭債因夫妻離異等等的狀況而好像不了了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幫助陳老師印了幾千張附有她兩兒子照片的單張,在一眾老師的協助下,貼滿了孤島各地鐵、火車、公車各站的牆上柱上與寫著不准招貼的公共廁所內外。雖然一般人心裡都明白這渺茫如大海撈針的行為,但這也算是盡了人事。天命這東西很懸。打破陳老師的宿命,回歸剩女之列的她,化妝與略為性感的打份,加上當時得令的隱形眼鏡和一把挑染焗油成深棕色秀髮的女教師。學校內一眾男老師都變成拜倒她石榴裙下的忠實粉絲團,午飯陳老師坐在西邊,一眾男老師就往西面擁,下班陳老師上洗手間,一班四眼男老師就往隔壁的男洗手間處擠。形勢變化之大,可以看出男人女人在伊甸園強逼啃下毒蘋果的男人是永遠無法對女人釋懷的,誓死都要上,誓言要報這天地初開的血海深仇。可能是生過孩子的關係,陳老師那誘人的身材真的導致一名男老師過馬路被大卡車捲進車底拖行百米,含笑地身首異處,慘死在時代巨輪之下。
陳少霞在她家裡於下課後兼職了一份除了香港中國人以外,美國人和歐洲人也為之咋舌和難以置信的職位。這兼職是這段時間里陳老師再沒有找我去當垃圾回收箱後的某個傍晚時份被我無意中戳穿的。她住處樓下的茶檔變成她招蜂引蝶的仲介,對象還好是一些穿西裝道貌岸然假斯文的男性。每次小聚十五分鐘二百五,大聚四十五分鐘四百大元。聽茶檔女老闆說平均一天可接待十到十五名男士。程序是先在茶檔“相親”,彼此都滿意的話就上樓,老闆娘只收取“坐枱”費用五元,算是長期老街坊的超特惠價格。
我叫了遠近馳名的熱奶茶,坐那裡等四十五分鐘後才有空到來的陳老師。茶檔老闆娘對我還有點印象,知道我不是嫖客,是與陳老師同校教英文的教師,眼神與態度跟對那些嫖客有著截然不同的嘴臉。伸出不像乾粗糙工夫的纖纖玉手到我面前,自我介紹。阿蟬姐;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笑容好像對面前的英文教師產生了點兒興趣地問東問西問長問短。我像在應徵一份茶檔兼職服務員似的。她對所有問題的答案貌似很滿意後,就拿了當年盛極一時的Bic牌鉛子筆在一疊厚厚紙質低劣帶米黃色三吋成兩吋半的紙上寫下她家的電話號碼,撕下來遞給我同時地說了她住在陳老師樓下A座的尾房。我問及有關這家茶檔的男老闆時,她笑臉迎人地吹著口哨搖著首扭著腰肢跳著流行的Off beat Cha Cha走回收銀處,回首對著我拋了個女人想勾引男人的媚眼。留意到她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出牆紅杏可能自辛亥革命後,男人不需要束辮子前好幾個世紀就開始盛行的高度刺激性的黑暗活動。潘金蓮是個別案例,不能成為盛行的廣義詞,可憐的武大郎遇人不淑,既沒有潘安之帥也沒三吋不爛之舌,更沒有無盡的精力與強悍持久戰和地道戰的能力;命中注定是悲劇收場。
這個春風化雨的時代,坐在這街邊的小檔被一大幅染了紅白藍像法國國旗的膠布遮蓋著距離頭顱不到一米高的簾帳下。販夫走卒與人力車和揹著竹擔挑搬乾貨的勞動人民在眼前光影里像幻象般逐漸淡退,聲音也捨棄了它的聽覺系統。耳鳴讓人產生坐船時暈浪感。瞅到老闆娘有意無意把她那褶旗袍的下擺拉到大腿以上接近臀部,讓她心儀的對象瞄到她旗袍裡面的春光。吊襪帶閃出金屬扣子的光茫,雪白閃亮的絲質內褲。胡思亂想的大腦腦根被陳老師一屁股坐到我面前而告一段落。陳老師那張有點害羞的臉反而讓我覺得比坐在她身後老闆娘那副尊容漂亮簡潔單純得多,起碼面前的女人會懂得談情說愛多於只會在床上享受被男人摧殘時嬌呼狂叫的女老闆吧,我這樣的推理可能會有誤區和差距,或者是剛好相反的結局也說不定。不竟人是生活在客觀的環境以主觀看事物的動物。
陳少霞感激地謝謝我來她家的探訪,誠意地邀請我到她住處小聚一會。她坦白地告訴了她剛做完清潔,可以讓我安心地坐沙發上。盛情難卻下走進她重新佈置的家居,的確很女性很溫馨的感覺,到處放了洋娃娃與毛毛熊,床頭燈光是粉紅色,一如歐洲妓女街樓上窗門內散髮出的色彩。不用文明黑字白紙寫下規矩,這就是國際化紅燈區的不文明規定。腦電波這東西有如海豚一樣,千萬里之距也能彼此溝通之莫名其妙處。
聽陳少霞說她兩名兒子好像被賣到東南亞某地。她越憎恨男人就越想在男人身上獵取一些形而上不存在的東西,以解她潛意識里的仇恨。她前夫自從被判七年的徒刑後就沒有去監獄探望。她對他死心了。她對孩子能回到身邊的奢望也告一段落。當上私娼是她暫時頹廢意識報復與自殘的發洩途徑。這個女人能有多臟呢,她在我心目中純潔得像雪那樣的白,毫無雜質完美的六角形雪花在陽光下透出千變萬化的圖案。短暫而燦爛得猶如曇花在天亮前默默的展妍,沒有後悔也來不及長啫短嘆就凋謝,等待下一輪的投胎輪回。完美的靈魂造化這具被世俗染漬的肉體在無數雙男人手裡狎弄而絲毫沒損。嘴巴里嘮叨的話都在這半年的光陰跑畢全程,面對沒半句廢話的陳少霞那笑容,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靜靜地坐沙發里,看透了我的心,然後用她纖柔的手撫在我臉上,把我擁進她懷裡,在我耳旁說了簡單而發自內心的一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