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冒出水珠,潮濕的天氣。書本發酵灰灰的一層下冒出幾條書蟲,它們仰視著正在滴水的天花。這種天氣叫回南天。窗台外的爛泥長出青綠色尖尖的芽。腳踩的泥土下藏六呎深數不清的屍骨成為上佳的肥田料。一片青翠不知名的芽苞在晨早陽光中像驚悚片里詭異的快鏡頭,在眼前迅速破土而出。咧開好像是吃人長有鋒利尖齒的大嘴巴。潮濕的四五月天最適宜做的事就是甚麼都不做。對著手提電腦開啓的空白文檔,眼皮好比斷掉纜繩的電梯,從當年88層的IFZ頂層急墮到負二十層的黑洞那麼沈重。思思在春天里無休止的發春與發飆。小鑫與鈴鈴的結婚大喜日里,被和尚老鼠說服了用佛教儀式進行,怎看都不像紅事,像白事的打齋念經遊街示眾。阿秋漫不經意的笑容,再沒有打開門做賣春女,專心一意在家裡等待我的到來,成為專一的玩偶。她也愛上了寫作,每周都寫一篇賣春女實錄,在小報里擁有自己的地盤。她的粉絲團清一色男人,也有不少同行姐妹電郵到她的信箱希望她轉介一些熟客幫補一下近期較冷淡的生意。老大楊夏連東亞運動會的入場卷都沒能拿到手,他誓不言敗的鬥志讓他更努力地偷運煙酒並販賣年齡越來越小的雛妓。難怪阿秋那撥姐妹生意冷淡了。
地鐵與火車線終於可以從旺角到深圳河。古老的電車也只能行走半公里內的三個站。搶掠打劫盜竊案幾乎等於零,家裡有貴重東西的都移居別處,銀行金舖在開戰期間都已被搶一空。半夜有人敲門就喊進來吧,門沒關上,管來人是誰都無所謂了。道德方面早在戰前好多年就淪亡了,這個就不用說,看看我道德淪亡的狀態就一清二楚。希望堯舜鑫與崔鈴鈴兩人在這場短暫悲哀可憐無奈的人生舞台大悲劇里從一而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哈…。
貓叫春,人也會叫春。特別是步入中年的蘇媚這個螢光三點式女老闆,她與日夜偷腥專破處女的丈夫離婚了。那間三點式酒吧本來就是蘇小姐所擁有,離異後的她更猖獗,醉後就讓最後留在酒吧的客人到閣樓處睡,若果最後留下的是一行三人的話,更歡迎各位一塊上。這是聽楊夏說的,是否屬實就當成耳邊風,聽了就算了。阿秋攜同一位面熟的少女來找我,阿秋問我可記起大醫師的小三小貓咪這號人物。小貓咪含羞垂頭說現在是阿秋姐的師妹,需要大叔李弟的多多指教。我一貫茫然若失的表情瞪著這位美少女。小貓咪用阿秋的房子打開門做生意了。門庭若市。我誤會了阿秋,原來招來的一批是俗稱“龍友”的攝影愛好者。小貓咪犧牲色相當人體模特兒,任君瞄准三點畢露的裸體狂按快門。每位龍友只限半小時專貴客戶形式的單對單拍攝時間。內里任何私底談下來的另類交易就必須再作他日約會安排,一切與屋主無關。小貓咪在各大網站博客微博臉書twitter迅速紅火起來,價碼也暴漲。阿秋的中介費也足夠讓她在一兩年里不愁生活。女人可能喜歡被男人包養,這種延續幾千年的遺傳因子種下了女人與生俱來的本質,包括阿秋在內,自小習慣了人家給了好處就奉上勞動,長大後就奉上肉體。最有效的好處就是金錢與物質。聽她說高中三那年被一道貌岸然男老師非禮了半年,於是就向老師索取物質如手機飾品與金錢的回報,關係搞得很完滿,地理科也拿到了好成積。這位老師就是被她染上性病後無遂自薦自動請纓去搞定小貓咪,把病毒傳給小貓咪,再由小貓咪傳給大醫師。大醫師的慘死這位老師功不可沒。
接力賽里接棒的技巧很講究,猶如在社會里的人脈關係。棒接得好不好要看承上啓下。這番充滿哲理的話是阿秋每個月到訪親戚叫大姨媽的隱形人物影響下,心情突然變得低落時向我傾訴的。我用那雙煙薰眼變成一條線狀,像閉著眼在冥想的表情,更像是一個深奧的思想家模樣,大腦里回響著一群蚊子在耳膜處實施無情空襲的嗡嗡叫。最後回應了一句:我對接力賽跑沒興趣。
人這種生物,活在社會里,社會身份只顯示這個人的某一個側面,私底下又可以是鮮為人知的另一張臉孔。其實人有許多面性。歸根結底這種生物難以埋藏祖宗遺傳下來的獸性。獸性是沒有道德與倫理觀念,更遑論甚麼社會身份等等的無形枷鎖。同性相拒,異性相吸乃天公地道。獅子老虎從來不會問交配對象今年多大年紀身高多少是不是處女,是否已婚有兒女這等無聊之極的問題。所以很不幸對不起地說,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