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般的日與夜,把小雪的精神狀態好像從虛無飄渺的境況拉了回來。她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讓我著迷。心裡的愧疚逐漸消退。一年有多少個季節對於一隻夏蟲來說只有一個,對於比夏蟲幸運的我來說,一年有三個季節。我從來不知道有冬的存在。在入冬前我已走到生命的盡頭。人類對我說有關冬季的美事,就等於對著一條夏蟲語冰,結果都是被我嗤之以鼻。人類需要腳踏實地像螞蟻勤苦地工作,別像個白痴智障和譫妄症病患,憑空想像一些不存在對生活毫無貢獻的虛構東西出來影響士氣,比如甚麼冬季之類的妄想症。每當我遇上這等賤民口口聲聲地說在北方的冬天是會下雪時,我就會發飆發狂地臭罵這些紅須綠眼的人,他們祖宗都是頭頂長有牛角渾身長有金毛的野蠻人。聽說北歐男人專門找英國女生交配,所以英國人的後代都像野蠻人,四處侵略佔領他人土地成為他們的殖民地。會下雪這謊謬不可能的傳聞簡直讓我哭笑難分。
仰首觀望無盡的天際,視野之廣闊讓我從地球表面躍進太空,宏觀這有若藍水晶的球狀物。心裡沾沾自喜。我坐在這無限大的洞穴下,洞悉世事。心裡那份滿足感令我的屁股逐漸飄離洞底潮濕之地,直奔太陽。
鏡子反影我這名小學教師的嘴巴怎會說出這種話,那不是有點像用最粗俗問候人家祖宗的那位榮登報章頭條的女教師同一個等級?泛紅了臉在鏡子里顯示出的狀態猶如當眾被強行脫下一身道貌岸然的教育界外殼,暴露出敗絮其中的醜陋真面目,遊街示眾以表誠意。垂下頭來眇視自己的生殖器,除了排毒與繁殖之外,一無是處。它看到小雪才能有該有的雄性基本反應,這種反應被視為下流無恥,被唾罵成不該存在於人體的器官。更有說我是流氓色情狂之類,對我這種非人類也非夏蟲類的生物含污辱性的字眼狠狠地批評。於是,我就這樣被標籤成不良的份子。遭到校方強迫遞交了辭職信。遞上辭職信的那天上午,我把我嬉皮士的打扮與流氓的舉止賦予極大的創意,人稱行為藝術的肢體表演形式,以蛇行妖步加上口咬香煙,不男不女的嬌滴滴嗓門懇求校長收下這封詞不達意沒甚麼文學修養的辭職信。校長雙眼球眇著我那超低腰牛仔喇叭褲頭湧現在他眼前烏黑色的捲曲的毛。咽下一口不知是痰還是口水,她這輩子也沒領略過這種被羞辱的滋味。開信刀利索地劏開信的腹腔,內臟被那只充滿文化氣息的手扯離母體,翻開心臟檢視內里的血脈與凶案現場的血濺情況後。驗屍官以冷靜沒人性沒感情的話語
『自取其辱。死不足惜。』
八個字簽下死亡證。我由始至終都使勁地盯著校長的胸部與她的嘴巴。離開前我背著她說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十二個字回應校長後,輕輕掩上身後那比天要高的門檻的巨門。想起門字裡面加個小字就是俗寫的:𨳒。
入肉是兩小時後與小雪回到她口中說成“家”的空間內,在沙發上進行的宣洩和報復行動。讓小雪墮進的滿足的深淵里無法自拔,心裡感覺到些許有所作為的感覺,把自卑感某程度壓下去了。靜下來聽著小雪輕哼著滾石的Angie,聽到她淋浴的水聲。思緒在盤萛著接下來該做的事。
陳少霞主動約我出去,說有事找我談。心裡想著該怎找一份活,有起碼的薪酬才能養活小雪與自己。陳老師榮升做了班主任。兼職的那份工作因生意過於紅火,現缺乏一名接送客人的馬伕,也可以稱之為司機的空缺。要聘請陌生人陳老師沒信心,所以才找我當上這份兼職司機。我二話不說站起來伸出手與陳老師的手緊握在一起。一輛不知第幾手的破舊Austin柯士甸四門白色轎車在我眼裡閃耀出她的心裡話
「請你把我打扮一下,像個淑女也好,像個凶悍猛將也成。冒必把我的潛能發揮得淋灕盡致吧!別浪費與虛耗我有限的光陰!」
親自下手把車子的指揮燈、車尾左邊的停車指示燈、裙腳、沙板、輪圈蓋、收音機和座椅,全數修理好或補上脫落的漆油。閃亮的車身與舒適的座椅。客人無可挑剔情況下,我每天由下午兩點半到晚上十一點,以傳呼機接應茶檔阿蟬或陳老師本人的傳呼,到某地接來客人,然後送走來賓。小費方面每程由五毛到一元不等。有些闊綽的扔下五元紙幣。一個月除了三佰元的基本薪酬,小費就可以達五百元之鉅。風險不是沒有的,既要保障客人的安全及私隱,也要避開掃黃組的耳目。一眼關七就是了。駕駛技術也逐漸爐火純青。大腦活動則集中在前額及中腦。大腦擱置時間長了,對文字及閱讀,寫作等等跟以前任職小學教師時明顯有了退步的跡象。手腳方面則靈活得像個基層以勞動維生的機械部件,一切條件反射式地運作。小雪越來越愛我那渾身的肌肉與持久的作戰能力。當時的車子哪來動力輔助的方向盤與同步齒合的變速箱,哪來ABS電噴安全氣袋等等設備。踩下離合器都需要有點腳骨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