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俞突然被搖醒的時候,不太確定自己在什麼地方。
等到他揉揉酸澀的眼睛睜開來看的時候,他看見軒雷的臉。
「清醒一點。」軒雷又搖了搖他。
小俞算是嚇醒的,差點跳起來,「雷哥你回……」
話沒說完,被軒雷一下子伸手摀住了嘴,「小聲點。」
小俞連忙閉了嘴,朝四周觀望著,這時候才發現他早就不在家裏了。
那看起來像是個公園還是什麼地方,草地散發著清新的香氣,豔藍的天很亮,看起來很近,但看不到太陽,四周種滿了參天巨木,綠意盎然生氣蓬勃,他沒去過感覺這麼令人舒服的公園。
在小俞還呆愣著的時候,軒雷拉起他往前走,神情很是嚴肅,他沒見過軒雷這種神情,軒雷回來的時候總是笑著,溫和的像個大哥哥一樣。
小俞也發覺了軒雷身上穿的那身金甲,而自己身上穿著上次在冥界,鍾平問他能不能化人的時候,身上穿的那襲黑袍。
小俞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也不敢問的任軒雷拉著他走,直到遠遠看見一座金光閃閃的七重塔時,軒雷停了下來,把他拉到一旁的大樹底下,很小聲的開口。
「我要你做一件事。」軒雷很認真的望著他,「你要勇敢一點,做得到嗎?」
小俞心裏有點害怕,但還是點點頭,軒雷按著他的肩,輕聲開口,「等我離開以後,你數到二十,從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塔邊順著塔朝右邊走,數第三個門走進去,右邊那道牆上的架子,從上面數來第四層,右邊第六個鼎裏頭,打開拿一顆藥收好,把鼎照原樣放回去,然後走出來回到這裏等我,你做得到嗎?」
小俞愣愣的聽,停頓了好一陣子才點頭,想想又開口問,「遇、遇到別人怎麼辦?」
「遇到人就朝他們行禮。」軒雷雙手合十做了一次給他看,「笑著行禮,不要說話也不用多理會,有人問你話,就搖頭、行禮,然後走你的,不用理會,東西拿到就出來,不要急也不要慌,就不會被人發現,無論如何,一個字也不要說,你要是開了口就會被人發現。」
小俞見軒雷很嚴肅的樣子,只用力點頭,也不敢問別的,軒雷緩了神情,「要做什麼,說一次給我聽。」
「等你走了數到二十進去,遇到塔右邊第三個門,右邊架子上面數來第四層,右邊第六個鼎,拿一顆藥。」小俞複述了一次。
軒雷看起來放心了點,又叮嚀著,「很好,切記我說的話,無論如何不要開口說話,藥拿到就放在腰間的袋子裏。」
小俞摸摸自己的腰帶,真的摸出一個像口袋一樣的東西,於是點點頭,「我可以的。」
軒雷伸手摸摸他的頭,帶著苦笑,「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讓你來,你只要放心去做,天塌下來我都幫你扛著,知道嗎?」
「嗯。」小俞用力的點頭,軒雷不會害他,這一定是有什麼作用才叫他來的。
軒雷拍拍他的肩,轉頭就朝那條小路走去,小俞在心裏數著,直數到二十才慢慢的走出去,腳步平緩的朝塔的方向走,心裏七上八下跳個不停,他注意到軒雷是朝左走向塔正門去,跟正門的人在說話。
他沒敢多看,只繞著塔朝右側走,其實來來往往的人還真不少,他一路上就遇見三、四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年輕人,都穿著跟他差不多樣式的黑色衣服,只是每個人衣服上的紋路不同。
他遇著了人,就停下微笑行禮,每個人遇到他也是一樣的動作,直到遇到第四個人,年紀似乎稍長一些,行禮之後朝他開口,「難得見到饕餮,來多久了?」
小俞嚇得想要拔腿就跑,但還是朝對方僵著笑容搖搖頭,再行了個禮,對方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又朝他行了個禮然後離開。
小俞不確定是為什麼,只繼續往前走,數到第三個門,伸手去開門的時候手還顫抖著,進門之後發現裏頭沒有人,他鬆了口氣,把門關上,到右邊牆上去數著架子,確認了三次才伸去拿那個鼎,打開從裏面拿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小心放進腰間的袋子裏,然後把鼎小心地放回去擺正。
小俞深呼吸了好一陣子,才鼓起勇氣再開門走出去,沿路又遇著幾個人,小俞一一行禮,快走到原來那條小路上的時候,他基本上已經放心下來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又遇著了三個結伴說笑的人,他一樣行了禮要走,那三個人中的一個,一臉新奇的望著他,「是饕餮啊,千年也沒見著一個,你哪兒來的?」
小俞笑著搖搖頭又行了禮,另一個人疑惑的望著他,「怎麼不理人啊?」
小俞有點緊張,但還是搖搖頭,繼續行禮,那三個人覺得奇怪,想再問他的時候,前一個跟他搭話的年輕人走過來,替他解了圍。「別問他了,是戒言期,不能說話的。」
那三個人像是不太懂,那個年輕人走過來笑說,「你們也剛來沒多久吧。」
小俞只站在那裏緊張個半死,都笑僵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走,那個年輕人見他呆站在那裏,朝他笑笑說,「你去吧,我幫你解釋。」
小俞感激的朝他笑著行禮,轉身的時候,克制自己腳步不要太快,只緩緩的繼續向前走,直到走回那條小路上,他才鬆了口氣,嚇得簌簌發抖,躲在那棵大樹後等著軒雷。
小俞摸摸腰間,確認那顆藥還在身上,等了好一陣子,也許有半個小時,也許有四、五十分鐘他不確定,等到他終於看到軒雷的時候,他差點哭出來。
「拿到了?」軒雷走過來按著他的肩,看他白著一張臉猛點頭,軒雷笑著揉他的頭髮,「太好了。」
小俞見到軒雷,覺得安心了點,軒雷拉著他又走回那條小路上,走回原本那個漂亮得像公園一樣的地方。
軒雷停下腳步的時候,按著他的肩,低著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小俞,你想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嗎?」
小俞怔了一下,點點頭的回答,「嗯,店裏……已經是我的家了。」
軒雷一瞬間露出的笑容看起來帶著歉意,但那只是一瞬間,他的神情又變得嚴肅,「小俞你聽好,我下面的話要記清楚,我不能說第二次。」
「是。」小俞無意識的吞嚥了下,連忙點頭。
「回去之後,藥給赤吞下,等赤吃了藥,你才可以去找軒應。」軒雷很緩慢的開口,像是怕他記不住,小俞連忙點頭,軒雷又接著說,聲音很輕但是語調清楚,「告訴軒應,天帝注意到軒轅的事了,你在跟軒應說這些話的時候,軒轅一定要在,知道嗎?」
「你怎麼知道……」小俞愣了一下想問軒雷怎麼知道軒珞不在,但轉念一想軒雷是神,神怎麼可能有不知道的事,於是停頓了會兒又開口問,「你是說……老闆……不會回來了嗎?」
軒雷苦笑著,「這要看他,由不得任何人決定,你只要記得我說的話,一定要告訴軒應,知道嗎?」
小俞想起軒雷說他不能說第二次,連忙點頭回答,「我知道了。」
「好孩子,對不起我連累你了。」軒雷最後朝他抱歉的一笑,伸手推了他一把。
小俞正想說他不在意,就覺得自己好像從高空掉下來一樣,大叫著驚醒過來。
「哇啊!」小俞跳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床上,一身冷汗。
「夢啊……」小俞抹抹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累,隨手從床邊抓了條毛巾擦著汗,「嚇死人了。」
小俞自言自語的說著,把毛巾扔開,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緊握成拳,好像緊抓著什麼似的。
小俞愣愣的張開手,一顆黑色的藥丸就在手裏,他望著那顆藥怔了很久,想起了夢裏的事。
「不是夢啊……」小俞仔細的回想方才的一切,然後爬下床去,蹲在軒赤身邊,伸手摸摸軒赤的胸口,確認還有微弱的心跳才鬆了口氣。
小俞沒掙扎太久,把那顆藥塞進軒赤嘴裏,又用毛毯把軒赤裹好,蹲在旁邊看著牠,只希望牠會醒來。
但是等了好一陣子,軒赤還是沒什麼反應,小俞有點緊張的望著牠,「是有沒有吞下去啊?」
小俞東摸摸西看看的,也看不出那顆藥吃下去有什麼不同。
「你在幹嘛?」
「哇啊!」小俞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轉頭一看軒應站在門邊望著他。
「赤怎麼了嗎?」軒應走進來把軒赤抱起來查看。
「唔……那個……」小俞不曉得該怎麼解釋,軒應也沒怎麼多問,只坐在那裏抱著軒赤看。
小俞記得軒應從前跟軒赤的關係很差,只要見了面就吵,軒珞一轉眼沒看見,他們就會打起來。
但慢慢的他們好像和好了,軒應會去關心軒赤,軒赤也不會動不動就生氣。
這些天以來,小俞半夜常常覺得屋裏有人而驚醒,一醒來就看見軒應抱著軒赤靠坐在他床邊發呆,小俞也沒吵他,翻個身繼續睡,裝作沒看到就好了,而且軒應坐在那裏他很有安全感。
奇妙的是有幾次醒來,也會看見軒轅珞坐在軒應身邊陪他,這種時候他們不會吵架,也許是怕吵醒他,也或許他們只是需要有一個不吵架的理由。
小俞仍然閉眼繼續睡,他們的關係太令他費解,他想還是不要太深究比較好。
小俞蹲在旁邊,看著軒應像是有點疑惑的按著軒赤的胸口,正在想要不要解釋一下的時候,軒轅珞下了樓走到他房門口,「怎麼了嗎?」
軒應沒理他,小俞見他們都在,猶豫了下就開了口,「我給赤哥吃了一顆藥。」
軒應愣了一下看向他,有些焦急的開口,「誰給你的?」
小俞遲疑著開口,「應該說是……我自己去拿的。」
軒應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把軒赤放了下來,傾身過來按住他的肩,語氣嚴厲。「誰帶你去拿的?」
「唔……」小俞嚇了一跳,不確定該不該把軒雷供出來。
「哪還會有誰呢。」軒轅珞輕嘆了口氣,蹲在小俞身邊,語氣很輕的問他,「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小俞有些怯怯的望向軒應,軒應的臉色仍然很難看,但只是嘆了口氣,放開了按住他的手坐在地上,「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氣他不應該把你拖下水。」
小俞只是搖搖頭,「雷哥說,不是走投無路他不會叫我去。」
小俞停頓了會兒,左右看看他們兩個人,回憶著軒雷說的話,「雷哥要我跟你說,天帝注意到軒轅的事了。」
軒應只皺了皺眉,而軒轅珞看起來沒什麼反應,小俞說完沉默了會兒,聽軒雷那麼鄭重的口氣,還以為是多嚴重的事,但看他們倆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於是稍微放心了下來。
「你去拿藥的時候,碰到多少人?有多少人跟你搭話?」軒應皺著眉,半晌只問了這個。
小俞老實把當時碰到的情形全說了一遍,軒應只是抱著手臂,似乎覺得這件事比較麻煩,軒轅珞倒沒什麼反應,只伸手摸摸軒赤的胸口,「這樣明天應該可以醒了。」
「咦?真的嗎?赤哥可以醒來了?」小俞馬上開心了起來,「吃了藥就好了嗎?」
「還早呢。」軒轅珞笑著說,「元神要慢慢養的,他遇到天雷不是命中註定,那是禍不是福,得養個一陣子了。」
小俞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又是一陣子,一陣子到底有多久啊。」
軒轅珞笑笑的說,「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意思,等他明天醒了你問他吧。」
軒轅珞說著,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說「人真麻煩,每天都要睡覺。」
「你去睡覺吧,我陪著赤哥就好了。」小俞看著軒轅珞一臉愛睏的模樣,又望向一直扳著臉的軒應,「應哥,沒事的,雷哥說天塌下來,他幫我擔著。」
軒應有些無奈的望著他,想這孩子也還不懂這事有多麻煩,這表示小俞不想修練都不行了,但他決定暫時先不要告訴小俞,只揉揉他的頭站起來,「你也睡吧,明天再說。」
「嗯。」小俞拉起毯子再把軒赤包好,看著軒應伸手扯著軒轅珞的手臂,把他拉上樓去,只希望他們不要上樓又接著吵架就好。
小俞摸摸軒赤的頭,小小聲的開口,「快點醒來吧,赤哥。」
軒赤還是安靜的沉睡著,小俞嘆了口氣,爬上床去蜷在被子裏,默默在心裏期望著明天一早醒來,軒赤會好好的站在那裏碎碎唸,軒珞也會在廚房做飯,對他笑著說早上吃蛋餅好不好。
小俞在心裏滿懷希望的幻想著,慢慢地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