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仲敬訪談 055 @ 20190917 論中華民族的民族英雄與南粵走私團夥

20190924陳醫師訪談劉仲敬第55集整理文稿

主持人：臺灣陳易宏醫師

發佈時間：2019年09月24日

整理者：三馬兄

[00:05]主持人：本周我想要跟您繼續討論上個禮拜提到的，如果要在粵港邊境附近發展走私貿易的團夥，大概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您上次說，粗略計算一下，大概幾千萬美元就足夠了。大概是幾十條快船，幾百條或者幾千條步槍，幾十條到幾百條衝鋒槍，幾條到幾十條重機槍，這樣子就可以了。請您預估一下，理想狀況下，這樣的軍閥組織的核心選民團，也就是出錢的土豪和流血的軍官團，規模大概是怎樣的？

[00:46]劉仲敬：這個要看你自己怎麼組織。例如像是越南邊境上那些實際上走私大米的團夥，它的武裝比剛才說的要差得多，大部分人員都是臨時湊起來的苦力和那些塞塞紅包的人，基本戰鬥力很差，但就是這樣也就能夠玩了。如果你自己另外組織一個核心團體插入到那裡面去，那就像是鮑羅廷到了廣州一樣，周圍那些團體在他看來就全都是軟弱和不堪一擊的，他的槍又厲害，團隊的凝聚力又很強。其他那些平時本來就是胸無大志、賺點小錢的開賭場的和走私的團夥，一小撥人馬就可以隨隨便便收編出超過自己幾十倍的人馬出來。所以，這個核心就完全看你的團隊是什麼樣的人。

[01:38]按照狹義的自發秩序，那你就應該等待他們自己產生才對，但是實際上這個理論對於窪地是不適用的。自古以來，過去幾千年來，一直是阿拉伯人、波斯人或者其他什麼人外來插入，共產國際的插入並沒有改變這個基本趨勢。所以，自發秩序的理論根本就是一個西方中心的理論。它的假定就是，自發秩序產生出來會足夠強，它產生出來的體系不但能夠站得住腳，而且還向外擴張。這一點就是沒有考慮到世界的中心-邊緣格局。它在越是靠週邊的地方就越是不能適用。像是南美印第安人的情況顯然就是，很容易就被外來的團體給吃掉或者收編了。越是邊緣，這個色彩就越是明顯。所以，你要在短時期內見效的話，那就要看你自身的力量強弱。例如像布魯克王公(James Brooke)那樣的團隊，在砂拉越建立一個大公國。或者是再倒退幾百年，印度古吉拉特穆斯林商人的團隊，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東南亞一帶立足。而東南亞再往前，他們的王公也一般是從印度或者（比較少是）內亞來的，很少有本地的團隊能夠鬥得過外來的團隊。當然，實際上要發揮用處的話，只要稍微強一點就行了。

[03:04]這就要涉及一個問題：你自己的主體性是什麼，或者說你是為誰服務的。組織度高可以很輕而易舉地淩駕於組織度低之上，你是別人的代理人呢，還是自己想當一個軍閥？或者是，最初沒有明確的目的，像劉邦、朱元璋或者毛澤東那樣，在投靠的過程當中，在強者雖然強、但是並不瞭解當地情況、選擇代理人的手段又十分笨拙的情況之下，把那些雖然靠山很硬、但是不瞭解當地社會的代理人踢到一邊去，漸漸由代理人產生主體性，自己變成一個獨立的軍閥，這都是有可能的。例如，外來勢力要去搞的話，那它肯定是為外來勢力的目的服務的，驅動那些比較弱的團體。例如，越南要去操作或者是讓臺灣來操作，目的就是非常不一樣的。

[04:03]而美國現在不會操作，因為美國在廣東還有大量的投資，它不會採取擾亂自己的做法。如果它把投資撤掉以後，很有可能它會認為，把廣東拿下還不如現成地把越南拿過來省勁。對於它來說等於是，做批發生意的人是不肯做零售買賣的。零售買賣即使價錢賣得比批發生意高，但是那點小錢對於批發生意的大宗利潤來說根本就不值得討論。所以，我估計他們不會做。孫中山當年向美國要援助，最終沒有要到，而蘇聯卻送上門來，這都是有道理的。德國人、日本人和蘇聯人相對於英國人和美國人來說就是做零售生意的。所以，做批發生意的人不要的，做零售生意的人可以要。

[04:53]這也就是在美國的團體在中國總會失敗的原因，因為他們不大容易兩處兼顧。他們寄生在美國，要按照美國人能夠接受的方式做事，而這些方式放到東亞來都是非常不適合的。放到比較適合的地方，例如放到印度去，那它肯定競爭不過印度人。於是就變成一種兩頭落空的狀態。所以算來算去，華人在美國當中，還真是那種費拉型的、純粹寄生型的、只管個人奮鬥、變成一個靠學歷辦事的做題家反倒是最有利的。凡是想要組織社區或者組織政治的人，最後都會發現空耗了時間精力，最後什麼也沒有得到。過去幾十年的情況也都是這樣的。這倒不是說像共產黨所吹噓的那樣，它是堅不可摧的，情況恰好相反。就是因為你太高了，高逼格和高成本的東西對它是不適合的。反過來，如果越南為了南海諸島的問題或者為了吞併廣東、建立百越帝國來下手的話，事情就很容易辦。臺灣其實可以辦，但是由於臺灣內部政治分裂的緣故，這樣很容易讓人抓到把柄。如果臺灣是一個共產黨統治的獨裁政權的話，它要在滇粵掀起一場內戰，那是極其容易的事情。但它又算是一個民主國家，而民主國家又面臨著嚴重的認同分裂，所以這事它也不大好做。

[06:27]香港人是利害關係最大、最應該做的，但是這要看主持團體。如果主持團體是被中產階級社會蒙住了心，堅持要中產階級社會的理想，那他們會越爭越糟。他們爭來爭去的結果就是使他們自己賴以存在的那個版塊基礎迅速瓦解。換句話說，他們這樣爭來爭去的結果就像是1920年代的那些國會議員所做的事情一樣，他們沒有意識到他們存在的基礎根本上就是辛丑合約。辛丑合約把本來半心半意的大清國硬著頭皮給拖進了西方條約體系，只要條約體系的威望在，有沒有辛亥革命都是無關緊要的，大清皇帝退不退位沒有關係，這個政權早晚要落到這些國會議員手裡面。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風向已經逆轉，他們的太上皇正在撤出。他們把他們所講的那一套十九世紀自由主義議會民主的理論當成是普世價值和永久真理，以為在任何時代都是絕對不會錯的，完全無視這些東西所需要的生態性條件是外來的，正在他們腳下消失。

[07:45]共產黨人理直氣壯地把他們說成是帝國主義代理人，他們一定是不服的，因為他們像是八十年代的香港民主派一樣非常熱衷反殖民主義，要求偉大的中華民國跟西方列強平起平坐、廢除不平等條約之類的事情。他們還覺得他們應該是跟玻利瓦爾省將軍一樣的人，是反對西班牙帝國主義的愛國英雄。但是共產黨說他們的話其實是完全正確的。玻利瓦爾省驅逐西班牙人的事情完全是西方文明內部的一個產物。玻利瓦爾省又不是根據阿茲特克食人部落的邏輯來驅逐西班牙人的，他是按照歐洲 — — 特別是法國大革命那一套理論，要把西班牙君主國變成共和國這套理論進行的。只有在西方文明還能夠罩得住拉丁美洲的情況之下，他這一套才能夠玩得通。如果印第安吃人部落把白人全部趕了出去，把白人文化整個消滅掉了，那它的下場必然會跟民國初年的那些國會議員是一樣的。

[08:48]反過來，能夠真正在這個情況下做大的那些人，包括黃金榮和杜月笙這些人，他們感到自己在意識形態方面的自卑感，他們自己就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按照任何一種意識形態都是不正當的。所以，如果有人能夠給他們一個大義名分，他們雖然自己吃虧，但還是必須硬著頭皮做下去。所以，杜月笙首先支持了蔣介石。蔣介石在上海的勢力本來是最差的，比起共產國際的勢力和英美殖民主義的勢力都差，所以他非常依賴黑社會給他開路。而最後蔣介石想把杜月笙打成壞人，而杜月笙在抗戰結束以後還要硬著頭皮說，我過去是一個壞人，在蔣總統的感化之下變成了好人。這就充分說明，這種實際上代表自發秩序的團體因為得不到正當化的機會，會走向什麼樣的地步。他們很容易被收編，以便取得大義名分。被共產黨收編的也有一大批黑社會。如果不被收編的話就長不大，很容易被剿滅，到了一個天花板以後就生長不上去了。這種情況下，要麼你給他們提供一種大義名分，收編他們現實的力量；要麼更加靠譜的做法就是，把他們自己實際上所做的事情加以正當化。後者需要更高的理論水準，前者要比較簡單一點。

[10:19]關鍵就是在於，你自己一開始就要有強烈的利己主義精神。這個跟香港現在的愛國者所說的話相反。具有理想主義色彩和自我犧牲精神的人是幹不來這種事情的，你輕而易舉地在自己的政治基礎消失以後就自己把自己耗掉了，然後你就會變成一個曇花一現的人物。倖存下來的是那些狡詐、老謀深算、無論如何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主張別人死了比我死好的人，這種人所主持的團體才能夠在表面上的泡沫紛紛破裂以後作為硬核而在社會上殘存下來，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再披上意識形態的包裝。所以這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盈利的管道要相當肯定。如果你自己的團體平時不是做走私生意的人，那你是需要這方面的合作者的。最重要的就是，像坤沙和其他人在緬甸那樣，你是不是撣邦的獨立軍並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你賣的鴉片煙要始終能夠賺錢。鄭成功有沒有反清複明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他搞的海盜貿易一直能夠賺錢。然後在賺錢之餘，他為了在政治上提高自己的地位，他可以說他是來反清複明的，也可以另外搞出其他的旗號來，但是核心就是他的團體要能賺錢。而康熙皇帝打擊他的方式也就是斷絕他的沿海貿易，目的也就是為了讓他賺不到錢。

[11:56]賺錢這件事情其實就是憑關係網和管道。當然，你首先要有基礎，然後就可以展開了。例如，常見的管道顯然就是，在縣城的地方官和強力部門之中安插內線，給他們分錢。一般他們都是這麼幹的，滇桂粵的公安邊防系統很少有不在諸如此類的活動上面拿錢的。他們拿錢的結果就是，走私團體的武裝不需要十分先進，大義名分也不需要十分硬。這就要涉及一個滲透學和顛覆學的重要樣本了。你的團體要能駕馭這些江湖人物，這些江湖人物真正重要的東西就是他們的資訊和管道、他們的貨要賣給什麼人、怎麼樣才能賺錢這些東西。這些管道本質上是一個資訊不對稱的問題，或者說是一個地方性知識的問題。因為他們在大義名分上站不住，所以他們的地方性知識很容易流失。而你如果用你的大義名分和你的班底把他們壓住的話，你也會喪失這些資訊管道，然後你就會變成一個無限期需要外來支持者打錢的集團。這樣的集團很容易隨著比如說莫斯科的政局變化，然後就迅速消失掉。

[13:13]毛澤東有一句話，他說：“中國共產黨跟蘇聯其他共產黨不同，因為我們是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其他人都是聽任蘇聯的支持，所以你們要完，而我不會完。”一般來說，淪陷區起家的反賊們都有點討厭毛澤東，或者是因為各種原因跟毛澤東有點私仇，所以恨屋及烏的結果是，凡是他說的話他們都不肯聽。但是碰巧這句話卻是真的。蘇聯支持過各地的很多共產黨，但是如果那些黨離不開它的盧布和金錢的話，它們自身很快就站不住腳了。因為蘇聯沒有無限的金錢和盧布四面八方去支持你們，結果一開始就註定，四面撒錢的結果就是大部分人都是要犧牲掉的。而蘇聯也是跟其他人一樣勢利的，如果你很容易被犧牲掉的話，那麼第二撥和第三撥打錢就可能不給你了。毛澤東在長征途中篡了張聞天的位，其實他作為一個土包子，也很清楚蘇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作風，他隨時都擔心蘇聯人把他幹掉。但是史達林卻對他說，不要緊，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

[14:18]我們要注意史達林說這句話的背景。照他看來，托洛茨基和季諾維也夫那種幹法過多地消耗了俄羅斯的國力。托洛茨基作為一個維也納人，季諾維也夫作為一個巴黎人，顯然認為俄羅斯人全都死光也是完全合理的安排。而史達林作為一個連俄羅斯人都不如的格魯吉亞土鼈，莫斯科對他來講簡直是一個金飯碗，他實在是容忍不了這些高逼格人士對俄羅斯資源的過度消耗。所以他就想要替俄羅斯節省一點國力，節省一點資源，好讓他自己能夠在莫斯科的日子比較好過一點。歐洲能不能拿得下來的問題，那就算了。他混到歐洲去，可能自己還混不下來，混不過德國人，那是何苦來的。所以（按照我的理論來說）他要借助演化的力量，因為演化的力量比他自己的判斷更周全。歷史已經好幾次證明，共產國際認為很有希望、值得大把打錢的人，搞到一定程度突然喀嚓喀嚓被搞掉了。而當時是1936年（1935年是一個很關鍵的時段），蔣廷黻剛剛到了莫斯科，實際上他們簽署的密約就是以犧牲中國共產黨為代價的。

[15:43]我們要注意，在三十年代初期，中國共產黨的大本營是在江蘇和上海。上海中央撤到瑞金去，按照史達林同志的看法來說這就是一個大失敗。等到瑞金都守不住，照史達林本人的說法，你們再糟糕也不比劉存厚更糟糕吧，劉存厚這樣一個君主主義者都能在四川當軍閥，你們好歹可以當一個軍閥來給我們看看吧。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面已經準備把這些人作為犧牲品扔掉了。當時看上去很有希望的是蔣介石，蔣介石至少是肅清了長三角。三十年代初期的時候，共產黨的大本營在上海。毫無疑問，當時共產黨在上海的勢力比國民黨在上海的勢力大。這一點是共產黨和國民黨的史書都絕對不肯承認的。他們會給你留下一種印象，好像蔣介石在1927年清黨以後，至少在長三角一塊共產黨是失敗了。但是實際情況是，上海一個城市的分量比蔣介石控制的長江下游五省加起來還要大，上海一個城市的錢比蔣介石在全國撈到的錢還要多。而共產國際在上海有極大的勢力，是國際的勢力。

[16:53]當時共產國際遠東局在上海給出的報告是非常種族主義的。跟有些人的說法相反，這倒不是說他們有種族主義理論，而是說當時辦事的情況好像就是這樣。正如顧順章所說，牛蘭(Jakob Rudnik)是一個極其NB的人，牛蘭夫人(Tatiana Moissenko)尤其有通天徹地之能。他把他們說得跟五胡亂華時說的那些機器傀儡人差不多。這恐怕就是殖民地居民對殖民者固有的看法。拉丁美洲的印第安人對西班牙人最初的看法也是認為他們跟天神差不多，把他們騎著的戰馬當作神話中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還沒有打起來就已經事先陷入失敗主義的情緒當中。當時遠東局寫的報告就說，一定要給我們派一些歐洲人來，而且還要請你們注意，要給我們多派一些法國人和德國人，切記不要派捷克人和南斯拉夫人。至於俄羅斯人，它沒有寫。但是我們可以合理推論，俄羅斯人除了出生在俄羅斯的日爾曼人和猶太人以外，跟亞洲人的區別是不大的。這就是共產國際的意識形態。

[18:04]國民黨編造出來的史書憤怒地把他們自己的失敗歸咎于蘇聯，他們沒有注意到，蘇聯自己也是殖民結構。羅曼諾夫王朝，特別是在葉卡捷琳娜大帝的領導之下，很像是法國殖民者和德國殖民者通過聖彼德堡宮廷對莫斯科東正教徒的殖民主義。這是這個帝國內部根基不穩的一個重要原因。而布爾什維克在最初的二十年則被俄羅斯的君主主義者和自由主義者理所當然地稱之為是猶太人和高加索少數民族通過布爾什維克革命對大俄羅斯民族的鎮壓，所以它肆無忌憚地出賣了大俄羅斯民族的利益。只有布爾什維克，正如德國總參謀部向皇帝和德國貴族正確指出的那樣，你們不要覺得布爾什維克是一幫亂臣賊子，除了布爾什維克以外的任何政黨都不會願意把烏克蘭割讓給德國的。所以出於德國的國家利益，我請求你們德國貴族收起階級的自尊心，老老實實承認我們只有支持布爾什維克這一條路走。

[19:19]史達林和老布爾什維克的鬥爭之所以能夠勝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無名的俄羅斯人看來，這個只能依附俄羅斯人的格魯吉亞奧塞梯人史達林是在布爾什維克體制內唯一能從內部顛覆歐洲恐怖分子 — — 也就是老布爾什維克統治的人選。他上臺至少要比老布爾什維克上臺好，老布爾什維克還會繼續燒俄羅斯的資源，而史達林至少會覺得俄羅斯是他能夠得到的最好的家園。這場戰爭，我們要從國際視野來看的話，就是忽必烈和海都的戰爭，康熙皇帝和顧命大臣的戰爭。明國的降虜和士大夫堅決支持康熙皇帝，金國的士大夫階級堅決支持忽必烈。他們正確地看出，蒙哥汗的統治將來早晚會落到基督教徒和穆斯林的手裡面，只有忽必烈能夠為儒家士大夫和平演變蒙古帝國提供一線機會，蒙古傳統的宗王和貴族肯定會繼續壓他們。季諾維也夫和托洛茨基就相當於是海都，而史達林就相當於是忽必烈。這個基本格局就是這個樣子的。

[20:34]東南亞自古以來的統治都有印度貴族階級和印度化的土著貴族階級的鬥爭。真正的印度殖民者建立的王朝往往會被印度化的土著推翻。印度化的土著仍然會宣稱他們是印度某個王族的後代或者諸如此類的殖民者的後代，但是一般人並不相信他們，而會認為他們實際上是篡位的土著人。但是他們的宮廷裡面也仍然要用印度的雅言來為自己發言。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殖民主義結構。你要在那裡去開展活動的話，首先就要注意到這兩種成分都是必不可少的。很明顯，東南亞的土著部落如果得不到這些印度教徒、伊斯蘭教徒或者英國、荷蘭殖民者之類的資源，他們很難建立起比部落更大的地區性國家甚至帝國的組織。帝國是外來輸入的產物，上層建築依賴外來輸入。

[21:29]這是中國共產黨不可能去列寧主義的根本原因。去了列寧主義，它就沒有辦法維持中國的統一了。它能夠統一中國，而避免使中國落到（如果說按自發秩序的理論來說就是）曾國藩那些各路軍閥的手中，就是靠外來的列寧主義工具。這個工具漸漸衰落以後，它就會面臨著像東南亞諸王自然的狀態。要麼就是從錫蘭揚帆而來的一撥新殖民者，在新殖民者看來他們就是土著，正如在蒙古人看來金國皇帝的公主就是漢公主一樣，把金人劃為漢人來加以再度征服；要麼就是它內部會出現忽必烈這樣的人物，忽必烈後面還會有曾國藩和左宗棠，曾國藩和左宗棠後面就是章太炎了。章太炎雖然把曾國藩說成是漢奸，但是他根本就是曾國藩放出來的王夫之和顧炎武的這些文獻培養出來的。他等於就是曾國藩培養出來的人。曾國藩搞意識形態翻身，才會培養出章太炎這種人。

[22:34]晚期的清國也就出現了這種狼狽狀態。一方面，它隨時可能會落入西方帝國主義或者日本人的手裡面；另一方面，它很可能會落入曾國藩培養出來的章太炎和汪精衛諸如此類的人的手裡面。結果兩邊一夾擊，它就整個垮臺了。但是垮臺的結果就是，章太炎和汪精衛之類的人仍然hold不住他們留下來的江山，能夠hold住的是非常像曾國藩、左宗棠、袁世凱之類的人。而這些人，正如他們當初鬥不過滿洲人和蒙古人一樣，也還是鬥不過俄國人和日本人的。這就說明東亞本身的自發秩序所形成的天花板有限。從洪秀全的戰爭就可以看出，南粵本地的自發秩序產生出來的團體如果到了長江流域，打那些軟弱的蘇州士大夫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打蒙古人、滿洲人和湘軍的聯軍就只能打平手；如果歐洲人加入到湘軍這一方面來打他們的話，他們就沒有希望了。這就是一個相當精確的測量。

[23:42]南粵那些走私貿易團體是被共產黨的土改和三反五反打過一批以後重新成長的，我們可以想像他們比當年的洪秀全更弱一些。他們需要外來的資源輸入，在適當情況下才能夠攪風攪雨。而香港人是不缺錢的，但他們不懂得怎樣正確地使用這些錢。他們所指望的是到德國和美國去搞公關活動，其實少得多的錢就可以在本地搞起武裝來了。當年毛澤東肯定有這種看法，當他看到共產國際在上海花了大把大把的錢、又花了很多錢去武裝蔣介石和馮玉祥以後，他不可避免的感受是：只要十分之一的錢給我的話，我就可以拉起幾十萬八路軍了。但是他只有在抗戰爆發以後才獲得了自由，拉出了這些部隊。

[24:30]史達林瞧不起他也是有道理的，他拉出來的那些部隊就像是聶榮臻的山西老幹部一樣，這些部隊是誰也打不過的，完全不能跟滿洲國的士兵相比。真要打起來的話，他還是得依靠史達林從滿洲派過來、過去在日本統治之下在滿洲訓練出來的那些吃大豆的部隊，然後再配上一批滿洲火炮。但是八路軍在華北培養起來的那些土鼈部隊卻是毛澤東真正的看家本事。如果沒有這些部隊的話，將來中華人民共和國就算是成立，也會讓高崗當主席，根本輪不到他。他能夠借助抗戰的機會，勉強使史達林和蔣介石都接受他搞出來的這些土鼈部隊的存在，然後在朝鮮戰爭時期把這些人肉盾牌狠狠浪費了一通，好歹換了些裝備過來，就是他一生的最大成就了。他創造了山東老幹部的階級，這個階級之所以現在還能夠維持得住，全靠他狡猾的馬基雅維利主義手段。我們要注意，世界歷史就是世界法庭，凡是發生的事情都有一定的合理因素。如果你氣急敗壞，覺得這樣的混蛋怎麼能夠當權，那只能說明你對歷史的某一個角落沒有看清楚。

[25:47]當然，這樣做留下來的副產品就是，這個山東老幹部集團實際上是hold不住的，他們在任何情況下都hold不住。我們要注意，1978年以後產生出來的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論階級地位和歷史積分，他們看待香港這批1960年以後因為四小龍才產生出來的資產階級和市民階級人物，都是敬若帝天、仰若神明。他們搞出來的那些半生不熟的所謂市民階級理論諸如此類的東西，例如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的這些書，放到改革開放以後的中國來都像是祖師爺一樣可怕。而這些人，老實說，拿到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裡面去的話，恩克魯瑪和非洲酋長根本瞧不起他們。然而這批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儘管手裡面一杆槍也沒有，口袋裡面也沒有幾個錢，歧視那些至少可以在體制內當大官的山東老幹部卻是極其肆無忌憚的。他們就像是明國的士大夫對付洪武皇帝那些不學無術的革命老幹部一樣，儘管這些人隨時可以殺他們，他們還是理直氣壯地瞧不起這些人。

[27:03]骨子裡面這種歧視是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對無產階級老幹部的歧視，而他們卻把這種歧視解釋成為我們自由民主分子對共產黨專制主義的歧視。這種意識形態的好處就是，他們刹那間就可以跟美國人和英國人在精神上平起平坐，覺得自己非常強大，但是這種強大純屬泡沫而已。但是就是這樣，直到習近平上臺以前，江澤民和胡錦濤居然不敢惹這些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容許他們像習近平所說的那樣，吃著共產黨的飯，砸著共產黨的鍋，四面八方製造輿論，使得十幾億人口當中能識幾個字的那六、七億人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覺得共產黨不是正統，只有自由民主才是正統。我為了升官發財，跟著共產黨走一走也就罷了，但是將來總有一天還得有一個民主中國出來當正統。直到現在，絕大多數鄉村中小學教師的意識形態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也就是被這些拿香港資產階級知識份子當太師爺的淪陷區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所製造出來的意識形態所籠罩。當然，國粉、抗戰陰謀論諸如此類的東西也是這一系列意識形態的小小的分支。

[28:29]整個淪陷區的人都是無產階級化、半無產階級化或者遊士化的，而搞走私貿易的這批人又是極其渴望扶正的。任何人 — — 哪怕是他們並不怎麼瞧得起的共產黨幹部或者小知識份子給他們一個名分，他們都是樂於接受的。所以，要在他們中間弄出一些像樣的團體來，所花的錢實際上只有今天共產黨在國際上和香港在國際上所花的錢的極小一部分。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點。這也是山東老幹部在意識形態和高級政治上極度自卑的一個體現，他們骨子裡面是經營不了一個哪怕是門面性的國家的。結果，白區黨的工作就由兩種人來從事。第一種人就是黃俄党，葉劍英和李克農他們那批人的殘餘。跟毛澤東在抗戰時期搞出來的土鼈幹部相比，他們至少能夠跟董建華這樣的南洋商人說得上話，不會上當受騙。土鼈幹部出去以後，照改革開放的術語來說，那就是去交學費的。交學費的意思就是說，你是去送錢受騙的。而黃俄黨還能夠搞統戰活動。另一部分人呢，他們就跟漢文帝時代叩關求市的那些所謂匈奴人一樣，其實就是秦始皇統一六國時期逃出去的趙國人和晉國人。這批人的處境是兩頭不搭界。他們在外面並沒有紮下根來。無論在美國、在東南亞、在泰國、在馬來亞還是在臺灣，在本土社會面前他們都是外來人。這一點使他們的反攻大陸沒有辦法實現。如果你要實現反攻的話，你必須要有一個穩定的基地，但是你自己就是浮萍，所以你反攻不起來。相反，你還很容易反而被統戰過去，因為你是兩頭不搭界的人，哪一邊都不會真正信任你。於是，是這一批人和老黃俄黨的餘孽構成了白區党的主力。

[30:39]而土鼈的、以山東老幹部為階級基礎的紅區黨，在自己的淪陷區都鎮不住跟他們一樣出身于無產階級的白左學徒。這些人只不過是讀了幾年所有的外國大學都不肯承認的土鼈大學的學位，學了幾個西方白左，甚至因為他們所識的英文都是不多的，多半還是香港殖民地資產階級知識份子學的一些白左學徒的學徒，就像阿凡提所謂的兔子湯的湯的湯，就能夠把他們鎮住了。所以，他們在這方面是完全無能為力的。他們能夠做什麼事情呢？就是做奴隸販子，把那些跟他們一樣出身無產階級、但是既沒有做上官又沒有拿到文憑的可憐的無產階級拿去做奴隸貿易，得到的錢大把大把交給白區黨，讓他們去搞大外宣。於是為了所羅門群島就放了三億美元出去。對於這筆錢，將來他們會極其後悔。這三億美元可以武裝多少個白寶山？將來能夠救命的肯定是白寶山這種人組成的武裝團體。將來他們會非常後悔，為什麼沒有趁著還有外匯、西方的制裁標準還不太嚴的時候多幹一些這種事情。西方的制裁標準是一個動態的東西。在李鴻章當時，俾斯麥自己買不起的軍艦賣給李鴻章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八十年代還是願意賣各種軍用品的。例如，中越戰爭的時候，越南拿蘇聯七十年代的產品，而中國靠蘇聯五十年代的產品，之所以沒有一敗塗地，主要就是因為當時美國在中國境內設了幾個情報站，它能夠把越南軍隊調動的情報及時回饋到前線去。否則的話，許世友是一個典型的毛澤東搞出來的土鼈幹部，是會搞到全軍覆沒的。

[32:32]毛澤東在遵義沒有搞到全軍覆沒，是因為共產國際通過理查·佐爾格、牛蘭發揮了作用，就是共產國際遠東局認為只有德國人才中用的那些人。他們的護照，我們要注意，不是上海產的，共產國際在上海所用的那些假護照是在德國和丹麥生產的。你可以看出，共產國際是一個世界性經營的公司，它在美國和德國比在上海要重要得多。而中國共產黨如果沒有美國共產黨和德國共產黨在共產國際的指揮之下為它提供服務的話，它是根本沒有可能勝利的。而國民黨之所以糟糕，就是因為它在美國和德國的勢力遠不如共產國際。共產國際拿著這些護照，在蔣介石的武漢行營裡面安排了人馬。而川軍之所以倒楣，就是因為他們把蔣介石請進來了。如果他們不把蔣介石請進來的話，他們可以按照瞎貓碰死老鼠的方式亂打一氣，他們至少還人多。而自從他們把蔣介石弄進來以後，他們的軍事部署就交給了武漢行營。結果就變成了，川軍和中央軍的部署全都在毛澤東的掌握之中，而且他知道的比蔣介石和劉湘知道的還要多。毛澤東打勝仗的秘訣其實全在這裡，後來他在陝北跟胡宗南打勝仗的秘密也全都是在這裡，等於是兩支軍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國民黨的軍隊基本上就是送死的，是在被國民黨內部的匪諜送到必敗的地方去的。

[34:03]但是1978年的許世友就沒有這種條件了。他所學到的歷史就是，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人民解放軍是戰無不勝的。於是他進去以後就基本等於送死。而之所以還能夠活著回來是因為，這一次是美國人作為太上皇，為了懲罰越南人這個萬惡的蘇聯小弟，報越南戰爭失敗的一箭之仇，通過美國在中蘇邊境和中國境內設立的情報站傳遞情報。我們要注意，這種事情其實就是一個附庸國待遇。美國人是在土耳其和希臘這樣的北約盟國跟蘇聯的邊境設立情報站的。非北約盟國當中，只有巴基斯坦在阿富汗邊境有這種待遇。而八十年代的中國得到了巴基斯坦這樣的准盟國待遇。這些情報當然主要是對付蘇聯，但是也有一部分慷慨地分給了鄧小平，使得前線部隊能夠瞭解越南軍隊的部署，才使像許世友這樣的土鼈將領沒有全軍覆沒。

[35:05]於是，為了避免交學費，白區黨和前反動派 — — 流亡臺灣、馬來亞和泰國的中國商人合作起來，形成了現在的白區黨結構。可憐的無產階級得到的錢很少能夠回饋到本地，也很少能夠做本地的技術升級或者其他活動，大部分都用來做海外的經營了。當然，這一點也使得共產黨基本上不僅對外、而且對內主要都是依靠大外宣來忽悠。而他們的對手，熱愛民主自由的小資產階級知識份子，是默認自己毫無戰鬥力而且根本就不想打，希望依靠自己吹出的語言的泡沫，使共產黨自己也解除武裝。而共產黨的武裝到底有多強，他們是毫無概念，也不想去考慮的。其實認真考慮一下他們就會發現，這些士兵大多數是由考不上大學的貧下中農子弟組成的，因此他們在營養上和教育上都是極差的。任何名將率領這樣的士兵都打不了勝仗，就像是施拉普納(Klaus Schlappner)這個德國教練率領中國足球隊也贏不了球是一樣的道理。但是，你從他們追捧高華這些人就可以看出，很少有人知道共產黨是怎樣得天下的，同樣也不知道中國歷史上的歷代王朝是怎樣得天下的。他們出於自尊心起見也絕不會承認，自古以來的中國王朝，包括共產國際在內，都是殖民地政權。所以他們不可能意識到，他們自己和他們假定的對手都是在泡沫中生存，這個泡沫其實是很容易被戳破的。

[36:57]雙方都是泡沫的情況其實在窪地是經常出現的，例如宋明在最後幾十年其實都是這樣的。它們是依靠天朝大國的面子，再加上大量的金帛，賄賂了那些蠻族酋長。第一，那些蠻族酋長覺得我馬上就能拿到錢，犯不著去打仗；第二，聽他們吹得那麼NB，天朝大國自古以來，說不定是真的呢，犯不著去冒險。直到總有一天，某一個像成吉思汗這樣的不信邪的愣頭青碰巧試了一下，原來你只有這麼兩下子，然後泡沫一下子就破滅了。然後就會出現戲劇性的事情，好像幾萬滿洲人幾年之內就從大運河的起點一直打到終點這種荒謬的事情一下子就出現了。這種情況就是典型的泡沫破滅，它沒有別的。瞭解經濟上所謂的泡沫破裂的人就很清楚，那只能說明你本來就是泡沫，靠忽悠得出來的就是泡沫。所以現在需要的就是像成吉思汗這樣的人物主動去捅一捅這個泡沫，實驗一下他們真實的戰鬥力。

[37:53]就我看到的情況來說的話，內地的軍營是基本上沒有什麼防備的，他們的設備和訓練方式都是五十年代留下來的。這一點從新疆看就非常清楚。2009年以前，我見過烏魯木齊市的N多兵營，從它們面前經過。它們的鐵絲網和防線之類的東西跟普通學校的單位防線是差不多的，一個身手矯健的、想跟外面的男朋友幽會的女學生可以輕而易舉地翻過這樣的圍牆跳出來。它們所練的操法跟普通大學生在操場上做的操也沒有明顯區別。很明顯，它們只是忽悠幾年過去的。而它們的大炮和大部分裝備都是史達林時代留下來的標準。鄧小平在八、九十年代實行的政策就是克扣人民解放軍，全力發展經濟，所以堅決不給他們換裝。換裝是江澤民時代以後才開始的。這就涉及到一個在北洋艦隊時代早就有的問題：換裝只能換一小部分。因為人民解放軍人數太多了，要把他們全部撒胡椒麵式的換裝，就會使大家都得不到。還不如小部分換出一支北洋艦隊來，大部分還是八旗綠營過去的舊裝備。

[39:06]一層一層換裝就產生一個問題：過去需要淘汰的那些人馬，你淘汰不掉。淘汰掉的話，要負責給他們轉業安排，而地方上正在搞大下崗。轉業安排在傳統上講是由國有企事業單位給他們安排，而國有企事業單位在朱鎔基同志的安排之下自己就在破產，大量下崗工人天天都在鬧事，到哪兒去安排呢？於是，他們就拿著三千塊錢一個月的工資，相互開板藍根。這樣的人要調到機關裡面是很容易的。道理很簡單，理論上的戰鬥人員其實也是機關人員，所以讓他們調到機關裡面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調到機關裡面，就去負責給別人開板藍根，因為板藍根是可以充分供應的，板藍根完全國產。如果他們不調到機關裡面，那麼他們的工作就是向機關人員要求開板藍根。用這種方式，把那些不大值錢的國貨迴圈起來，他們自己好歹有飯吃。

[40:08]這件事情的麻煩之處就在於房地產的價格上漲了。直到最近以前，貨幣遊戲的結果是，經濟繁榮靠人民幣增發來維持，而增發的人民幣不能進入糧食和肉類的領域。鄧小平改革開放能夠獲得廣大順民的默許支持，關鍵就在於，以後你們不需要用糧票和肉票了。有這一點，無論大學生怎麼鬧，知識份子怎麼鬧，廣大人民群眾是永遠不會出來的。至於住房貴一點，那就像是陳雲同志的伊拉克蜜棗貴一點一樣，老百姓不用吃那些洋棗，我們喝小米粥就行。貴一點是上等人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所以，房價就貴起來了。但是人民解放軍的軍人是公務員，公務員是必須要有房子的，於是分房對他們非常重要，而分房的名額有限，不能像板藍根那樣敞開供應。

[41:02]於是就產生了這樣的怪事：軍人的隨軍家屬為了使他們的上級感到難堪，把運貨的集裝箱改裝成自己的房子，在軍營附近堆了一排，然後他們和他們的孩子住在裡面。而他們的上級不敢聲張，因為上級不能為自己的下屬爭到房子是工作無能的體現。於是，內地的大量軍營是被集裝箱房子環繞起來的，是軍人家屬臨時住宅。而軍人和他的老婆孩子住在這樣的住宅裡面，像大多數國有企事業單位的幹部一樣，認為他們拿的錢不夠多，只有通過社會主義特權享受的那種什麼都不幹的自由來加以彌補。也就是說，他們假裝給我們發工資，而我們假裝給他們幹活。因此他們主要的工作是照顧老婆孩子，在他們的集裝箱房子裡面進行各種裝修活動。我們的房子是集裝箱房子，因此作為補償，我們至少應該裝一個木地板吧，這樣我們才跟普通的士兵有所差別。如果我的級別比較高而裝不出更高級的裝修的話，那顯然是不足以保持自己的階級地位的。

[42:13]於是，這樣搞出來的軍隊就跟國有企事業單位的一般幹部一樣，是毫無戰鬥力而且無法遣散的。為了避免他們鬧事，你也不能把他們安置到那些本身就解決不了就業問題的地方上去。只有士兵才可以打發回去，按他們的戶口分回各自的城市或農村去，然後他們就經常上訪鬧事。從上訪鬧事的經歷你也可以看出，他們很容易被城管打，那就說明他們的戰鬥力跟城管是差不多的。極少數的裝備了江澤民時代從民用商船上買來的那些技術的軍用潛艇，構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海軍的主要戰鬥力，而這些人也極大地消耗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外匯。九十年代以後，由於六四的結果，正規的軍用品是不能銷售給他們的，但是民用品可以改裝為軍用品。然後就產生了我們現在所謂的華為之類的模式，它們就是以民用方式偷一些技術，然後在國內（跟軍轉民相反）實行民轉軍。這個也是窪地精神的一個體現。正常情況下是軍轉民，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冷戰時期，包括電腦技術，到一定程度以後就變成民用的了。而民轉軍這種事情，好像軍事大國當中只有中國才是這麼搞的。

[43:33]於是美國人現在就開始鬧，華為是不是匪諜，我們要不要把華為也封鎖掉。但是封鎖華為並沒有什麼意思，它肯定會搞出其他一些民營企業，比如像佐爾格當時開的上海進出口貿易公司那些公司，再去搞。但是封鎖線會越弄越緊。現在因為新疆的問題，天網工程的晶片不能銷售了，銷售了晶片的大學教授在美國就開始接受調查了。然後沒有辦法，相應的成本又會升高一點。這些東西都不是決定性的，因為你總可以繞出來的。除非你全面封鎖、斷絕貿易，它總有辦法可以繞過去。但是繞過去的結果會使成本越來越高，你必須消耗更多的外匯，也就是農民工奴隸勞動的血汗，來買離國際先進水準差得更遠的產品。所以，你只要懂一點博弈論就可以看出，這樣的結果早晚就像是宋明中晚期以後的情況，雙方的差距拉到一定程度早晚會出成吉思汗一樣的人物。你只能夠說你騙得高明一點，想辦法多忽悠幾年。時間可以不確定，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非常確定的。你如果想做逆向工程，想利用這一點撈一把的話，那你就可以自己出關去找一個蒙古酋長什麼的，以子女玉帛為誘惑，遊說他自己闖關。

[44:50]現在就是缺少像毛澤東一類的野心家出來做這件事情。他需要忽悠一下香港人，從香港人撈出錢來，但是所做的事情卻是他們的價值觀不見得能夠容許的。利用他的馬基雅維利主義的能力，去把那些已經存在的走私貿易團體收編一下。為了勤儉節約起見，他可以不用戰鬥力太強、價格太貴的士兵，可以就近在東南亞找一些在緬甸打過仗、在泰國販過毒、做過保鏢的人。這些人拿到重慶去，活埋薄熙來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所以這件事情完全是一個出人的問題。例如，潮汕或者什麼地方被捕的倒臺的前某某派出所所長，很可能就是幹這種事情的合適人選。他被迫倒臺這件事情就說明他所在的派系被做垮了，他畢竟對出賣他的人和他的敵對派系充滿仇恨。而他所在的生態位使他能夠掌握上述的各種地方性知識，而別人可能掌握不了。

[45:59]這件事情唯一的關鍵就是像朱德所說的那樣，下三濫的事情只有毛澤東才能幹。朱德他老人家是軍閥出身，階級地位稍微高了一點，所以他就覺得他幹不出來；而毛澤東是那種如果參加了軍閥部隊還只能做士官生的人，讓他做士官生都是便宜了他，因為他只是兩年的師範速成班出身的人，但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幹得出來。所以，這些事情可以交給他們幹。體制內的級別比較高的幹部，或者是文化教育部門和經濟部門的幹部，哪怕是貪污的錢很多也不行，因為他們習慣於被人保護。這種事情就是要跟江湖武裝有密切接觸的這些地位不太高的人才能幹得出來。他們也願意為了極少的錢，像二、三十年代的毛澤東那樣做。

[46:49]二十年代的毛澤東是一個投機分子，他為了章士釗拿來的一百塊大洋，就變成了湘獨分子。他自己在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的時候，是一個政治上的外行。例如他就主張由孫中山當總統，由康有為當總理。這種荒謬的建議就充分證明他是一個十足的週邊。然後他又為了一百二十塊大洋的安家費，到上海去參加了共產國際的、由遠東共和國軍事情報部代表的尼克爾斯基主持的中共一大。其他代表歧視他，認為照他的資格，他能夠代表共青團就不錯了，怎麼能夠代表共產黨。但是沒有關係，對於毛澤東來說這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重要的是那一百二十塊大洋的安家費。有了這個安家費和旅費，他就做了第一屆共產黨的代表。

[47:41]然後共產國際又命令陳獨秀把黨中央搬到廣州去，跟孫中山合作，毛澤東也就跟著他們到了廣州。到了廣州以後他發現鮑羅廷同志更看重蔣介石，於是他就加入了國民黨的農民運動講習班。當時陳獨秀和中國共產黨人是沒有人關心這一塊的。他寫的《湖南農民運動報告》是為國民黨寫的，而不是為共產黨寫的。當時共產黨和包括史達林同志本人對這些事情都是毫不關心的。而國民黨在東征對付陳炯明的時候，因為他們主要是江浙人，對廣東的土豪毫不愛惜，所以狠狠地打了一撥土豪以後，然後又到湖南去搞同樣的事情，結果得罪了湘軍，引起了馬日事變。這些事情當時還是主要是國民黨在幹。

[48:28]毛澤東掌握了這些經驗以後，在三十年代初期仍然得不到共產黨的重視。共產國際認為，在上海搞得有聲有色的跟工部局員警鬥法的恐怖活動才是他們的正宗。從那裡隨便抓一個資本家當肉豬，都比他在鄉下打二百個土豪要強不止五倍。尤其是，上海有很多西文報紙。共產國際有很多人是懂英文和德文的，但是誰也不懂中文，所以他的偉大戰績也得不到重視。直到共產國際在上海實在是混不下去了以後，才覺得有必要提拔毛澤東。而到了1935年條約，史達林已經準備把整個共產黨出賣給蔣介石，然後以蔣介石為主要代理人來反對日本的時候，毛澤東突然從誰也不知道的角落裡面冒出來。這時陳雲和潘漢年及時投靠了他，向莫斯科解釋他的所作所為。史達林認為，這個能夠從垃圾箱裡面把孩子撿回來的人簡直是一個奇才，勝利者不受譴責，於是就收編了他。這才是毛澤東一生命運的最大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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