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2019尖端出版日本小說 池井戶潤【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要一直作夢是很困難的

「在我們經濟系上無人不知。你們今後一定會被迫了解，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說，總之這傢伙是個毒舌的辯士。大家跟他議論的時候要小心。」「你說什麼？」半澤瞪了渡真利一眼。讀著書，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想起幾年前看日劇【半澤直樹】時的痛快，原來一齣劇能改編成如此精彩，原著必然有惹人注意的「基底」，作者池井戶潤早在小說裡就寫出了角色的鮮明。

「人若犯我，我必定加倍奉還。」是日劇裡主角半澤直樹暫時委屈的憤怒名言。據說，當年的第1季日劇改編自【半澤直樹】系列小說的第1部《我們是泡沫入行組》加第2部《我們是花樣泡沫組》的前後篇，而2020年會推出另外兩本改編的第2季日劇。作者池井戶潤的作品翻拍成影劇，我也看過其他幾部：《下町火箭》《飛上天空的輪胎》《羅斯福遊戲》《民王》…等，不論金融政商的難關或危機應對，法規條理都非常清楚，我在【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感受到作者的寫作功力，這是我第一次閱讀池井戶潤的紙本作品，有人物剛硬的堅持和人性差異的衝突，完全沒想到竟然能從文字裡感受強而帶勁的爆發力！

【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書名明顯就是所有故事的起點，從剛大學結束開始找工作的半澤直樹作息開始寫起，讀者能稍微了解日本的大學生求職繁瑣、企業招考跟情報局一樣，跟台灣大不相同。「銀行真正想要的，只有少部分優秀人才。」半澤經過幾次面試，跟幾位「同梯」懷著對銀行業的熱情和夢想入行，那是金融界最顛峰的時代。接下來的十五年後，作者讓這幾個男人在人生中最該發揮及穩定生活的時期經歷日本最不安的陣痛期，我讀日本小說一向覺得有個特色，明明文字風淡雲清，卻是感受深入刺痛。

半澤在產業中央銀行面試上說的其實是反話。「我的老家經營一家很小的公司。雖然已經有二十年歷史，不過一路走來絕對不算輕鬆。……當我還在念國中的時候，回到家看到來了許多客人。父親公司的大客戶倒閉了。我至今都無法忘記父親面對幾十個債權人、拚命說明公司沒問題的表情。當時救了父親公司的，就是銀行。」關於這條哏，成了讀者能理解角色半澤直樹對客戶要求的嚴謹和拼命。

一家鋼鐵公司的計畫性倒閉是【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這部小說的主線，已經是融資課長的半澤處在讓人尷尬又倒背黑鍋的狀態裡喘息。銀行裡長官的「功勞歸自己、過失歸下屬」的典型公式下，半澤在總部指責下不退縮，在上司的挖坑下站穩，猛追落跑的客戶，抽絲剝繭查線索，還得應對妻子的憂心質問…劇情的過程裡，作者的筆觸有推理感，寫了往來金融條款約定和背棄，帶出偵探小說般的緊湊，字裡行間沒有拖泥帶水。

我欣賞作者對「實景」的描寫，是浸濕衣服的汗，雨裡的頹廢霧氣，雖然不多但比對劇情進展有共鳴性；我更欣賞作者在不同人物上的著力，清晰有個性，不管是上司或國稅局的苛薄嘴臉，妻子的咄咄逼人，好友的相挺，小廠老闆的信任和日夜不眠相助，都在對詞設計中強烈地有存在感。甚至將時事新聞放進了人際關係裡，半澤的好友們走過十五年，有人實現了夢想卻沒了命，有人堅持理念卻生病了，在銀行犯了錯被「外調」幾乎等於被放逐，最無望的下半生單程票！作者是在利用「半澤」角色寫出了對逐漸敗壞的泡沫體制下，那顆不滿不甘，不想順從的心，絕對不單純著是半澤直樹的毒舌任意。

半澤說的話，有怨念、又狠毒，但挑不出毛病。「不，我就是骯髒的討債者。」他背負著這樣的自覺，在這個看似無能為力，又不容許自己放棄被宰割的時勢裡，繼續追著失蹤的5億貸款。「銀行這種地方是沒有人情、沒有寬容、沒血沒淚的組織。你得好好記住才行。」好友渡真利也很清楚。

這樣一本小說，寫得平鋪直敘，卻像面鏡子真實反映的殘酷和狡猾的人性。池井戶潤在【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裡就用了許多讓我不得不點頭稱讚的形容：「有人說銀行都在晴天送傘、雨天搶走──的確沒錯。」、「金錢的絕對法則就是要借給有錢人，不能借給窮人。」、「泡沫經濟之前的主要往來銀行，是陷入困境時能夠伸出援手的銀行。然而現在不論到哪裡，都沒有這樣的銀行。為了不被市場淘汰，現在的銀行最重要的不是保護客戶，而是保護自己。」

這樣一本小說從頭到尾都在讀著每個人的面臨生活，職場，責任的去捨擔當。「直樹，你千萬不要變成像機器人一樣的銀行員。」父親交代的話成了兒子內心最柔軟最強硬的警惕。放諸於世，積極想有作為的任何人都在賭上自己的人生。「要一直做夢是很困難的。」父親當年說的話影響半澤，也讓讀者我感同身受，「相較之下， 放棄夢想是多麼簡單。」

半澤用力握緊手中的玻璃杯。「我基本上相信人性本善。對方如果心懷善意、表現出友好態度，我也會誠心誠意回應。可是如果侵犯到我，我一定會報復，不會忍氣吞聲。我會十倍奉還，然後徹底打倒對方，讓他再也爬不起來。」也許遭逢逆境的讀者，有如此勇氣和手段的不多吧！讀著在職場有實力的耍酷，爽！

我終於在原著裡讀到跟電視劇裡不同的「螺絲」情節，反而在小說裡更能讓我激動。「話說回來，泡沫入行組還真是碰到不幸的年代。」渡真利帶著嘆息的聲音，半澤一口否定：「沒這回事。要持續做夢，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只有知道這個難度的人，才能繼續做夢。不是嗎？」如果在日劇裡被尖牙利齒的半澤吸引，我肯定原著小說裡的半澤更多面立體，更像個在身邊繼續奮戰的人的描繪，難怪能在當年的日本書壇紅不讓，真是值得一看的書，【半澤直樹系列1我們是泡沫入行組】之後也讓我期待有緣閱讀正體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