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馬56播映到正式上映,至今仍熱度不減的《兔嘲男孩》近日在奧斯卡入圍名單上又獲得六項提名,成為年初討論度極高的電影之一。二戰納粹的背景已經成為電影常見的取材,諷刺、詼諧、黑色幽默也是不乏少見的手法,導演塔伊加維迪提卻找來了年僅十二歲的童星羅曼葛里芬戴維斯主演,藉著一個小男孩的視角去探索這段人們熟悉不過卻也許從未真正關注的歷史。
十歲男孩的幻想:希特勒狂熱的縮影
Jojo是希特勒青年團的一員,小小年紀的他對納粹黨的熱情與忠誠卻一點也不輸給青年團裡的任何夥伴。但是當面對納粹的兇狠殘暴,心地善良的Jojo被同儕們嘲笑膽小,只能與他的幻想摯友——元首希特勒一起想出解決的辦法。希特勒、納粹與心中的道德在Jojo的小腦袋瓜裡老是打架,尤其是當他發現了母親在家中藏匿的猶太少女,Jojo與他的摯友阿道夫出現了前所未有隔閡。
這種內心的衝突在當時的百姓心中又是如何運作?清醒的人們就像片中的Rosie,保護生命、看清戰爭的愚昧與殘酷,為了和平努力卻換得絞刑示眾的下場。而盲目的群眾力量把猶太人變成了非人的怪物、魔鬼的象徵。於是百姓們活在風聲鶴唳的恐怖裡,愚昧的群眾則製造出了戰鬥的狂熱。導演利用這種強烈的張力在電影中創造出狂想曲般的納粹形象,誇張得令人發笑,但與史實相符的武器、口號卻又提醒著這段歷史所帶來的傷痛。
美夢幻滅:面對現實的勇氣
藏身牆壁中的納粹少女Elsa無意間被Jojo發現,Elsa告訴Jojo他不是納粹,他只是一個十歲的男孩。此刻脫下種族的外衣,沒有猶太人與亞利安人的差別跟仇恨,而是單純的直視一個人的價值。在與Elsa的相處下Jojo原本的思維與信仰也漸漸有了轉變,納粹的「洗腦」與真理的價值在此被凸顯出來。現實經歷讓Jojo看見青年團灌輸的教育沒有告訴他的真相。Jojo所經歷的混亂與迷惘正是納粹思想侵佔的德意志帝國百姓們共同面對的難題,該繼續信仰著偉大、光榮的民族,還是選擇以包容的態度面對真理?戰爭結束後,納粹德國在國際上成了千夫所指的罪犯,如何面對帝國美夢的破碎以及罄竹難書的種種罪名,使德國承受了無可負荷的道德重擔。最後Jojo一腳踹開幻想希特勒,不只是一個十歲男孩的成長歷程,更是在納粹德國統治後帶著人們走出陰霾的勇氣。
重釋歷史:奇幻色彩中的人性關懷
從Jojo的成長經歷出發,導演也以風趣卻不失溫度的方式描繪了猶太人當時的處境,Rosie身為母親的堅韌與溫暖,以及身為同性戀的K上尉在納粹德國的統治下不得不的選擇。擁有二分之一猶太血統的導演維迪提以奇幻、充滿童趣的喜劇手法詮釋納粹題材,善於以「邊緣人視角」說故事的他在細膩觀察之餘也融入了自身的關懷。身兼父職的母親Rosie為和平與自由犧牲,她的愛與溫暖傳承給了Jojo與Elsa。瘋癲不羈的K上尉隱藏著不被納粹接受的同性戀的身份,於是他畫上濃妝披上自製戰袍,與這瘋狂病態的世界決一死戰。就連令人聞風喪膽的蓋世太保在電影中也讓導演幽了一默,恐怖中多了幾分滑稽。悲喜劇間拿捏的巧妙,維迪提不走令人難以下嚥的沈重路線,轉而以溫暖的基調提醒著人們愛的力量。
德意志帝國的美夢就如電影夢幻般的鮮明色調,美夢背後的盲從與壓抑才是真正籠罩著社會,令人無所遁逃的惡夢。納粹垮臺,二戰結束,門外的世界依然危險,對立與衝突也始終存在,但真正的勇敢不是製造仇恨或發動攻擊,而是能用開放包容的態度去尊重每一個生命。納粹與猶太的歷史傷痕經歷反省,也漸漸被療癒、撫平,透過喜劇把這場噩夢轉化為超越內心矛盾的勇氣。就如片尾獻上奧地利詩人里爾克的詩句“Let everything happen to you. Beauty and terror. Just keep going. No Feeling is Fi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