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西。」
路小西抬起頭來,面前的人記得是隔壁班的同學,他朝對方笑了下,「有事?」
「一個人啊。」對方笑著坐在他面前。
「嗯。」路小西禮貌的微笑,低頭繼續看他的書,做著筆記。
直到對面的同學安靜了太久,他才抬起頭來,「怎麼了嗎?找我有事?」
「沒、沒有。」那同學傻笑著,直盯著他的臉,無意識的吞嚥了幾下,「那個……小西,如果你放學後有空的話……」
他話沒說完,就見到一頭粽熊……般高大粗壯的男孩站在路小西身後,一手抱著顆籃球,一手慢慢的抬起緊握成拳,臉上的神情兇惡的瞪著他。
「嗯?」路小西又是半天沒聽到回應,疑惑的抬起頭來。
「沒、沒什麼,我有事先走了。」那同學突然間站起來,像是逃命般的迅速離開現場。
在路小西還一頭霧水的時候,苗子青一屁股坐在他身邊,一臉不高興的瞪著他,「你在幹嘛?」
「看書呀,要做報告的。」路小西瞄了他一眼,又把視線移回書上。
「路小西,你記得我怎麼說的嗎?」苗子青伸手敲敲桌子,一臉無奈的瞪著他。
「你說的可多著,問哪樣呀?」路小西也很無奈的望著他。
「我說,要是有不熟的男生坐在你面前,話也說不好只一直盯著你看的,就跟他說你在等我,或是在等小言。」苗子青對著他重覆不曉得第幾次。
路小西快要翻白眼的瞪著他,「人都被你嚇走了,哪還用我說呀。」
「你以為我喜歡每天給你趕人啊,小心我拿紙袋剪洞套你頭上省麻煩。」苗子青抱怨著,「快收一收啦,我先帶你回你家再回家拿我的鈴,我要拿去明鋪修。」
「方向差那麼多,我陪你回家拿鈴噹,我等你回來再回家就好了。」路小西乖乖的收拾筆電。
「姐姐跟月姐去逛街了,家裏沒人。」苗子青順手幫他把書疊起來,塞進他背包裏。
路小西歪著頭想想,「那我陪你回家拿東西再跟你去明鋪啊,大哥有說我不能去嗎?」
苗子青想了想,「好像是沒提過……」
「嗯,那我陪你去,我還沒去過呢。」路小西揚起笑容,他常常聽苗子青跟景言提起這店,只是他從來沒去過。
苗子青想了半晌,左意風限定路小西不能去的地方,似乎沒包括明鋪,反正只是家店,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嗯,這樣也順路一點,明鋪回來我們去吃冰好了,我上次看到附近一家冰店很讚的樣子。」苗子青幫路小西提書,兩個人一起開開心心的走出學校。
明鋪已經有百年的歷史,最早叫做冥鋪,後來是幾任前當家的覺得時代不同了,換個經營方式的同時,也把冥鋪換做明鋪,是天師們最大的採購店鋪。
苗子青帶著路小西走進去的時候,很想馬上回頭,但已經來不及了。
「唷~不是苗家二少爺嗎?」
櫃檯一個年輕女孩開口用著有些輕挑的語氣開口。
路小西望過去,那是一個跟他們年紀差不多,有張圓潤的臉,柳眉杏眼十分漂亮的女孩──不提她的打扮的話。
她一頭長髮染成湮粉色,澎鬆柔軟的散在肩上的模樣不太像真髮,穿著黑色洋裝,頸上還掛著一個超大的十字架,看起來跟這間古風的店一點都不搭調。
「三老闆。」苗子青有些不情不願的開口,從口袋裏掏出他的鈴。
「又壞了。」明鋪三老闆嘲諷似的開口,「你真是頭……」
她的目光在飄向苗子青身後的路小西時停頓了一下,而路小西禮貌性的朝她笑。
她像是僵在那裏,目光就留在路小西臉上,瞬間就刷紅了臉。
「快給我修啦,修好我就走,不礙妳的眼。」苗子青跟三老闆一向不對盤,也沒注意到她的臉色,只不耐煩的說。
「別急嘛,你慢慢坐,我現在就給你修。」三老闆突然展開笑容,語氣也溫柔了起來。
「喔……謝謝。」苗子青不太適應這種轉變,覺得有點詭異的小退了一步。
「現在我們有新材質唷,純銀容易氧化,我們現在有鍍鋼混銀粉的材質,下次給你試做一個試試。」三老闆溫溫柔柔的說著,邊把一頭長髮撥到耳後去。
「……好。」苗子青又小退了一步,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回頭叫著,「小西!你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好。」
「嗯,在這裏啦,能跑哪裏。」路小西笑著走到他身邊。
「同學啊。」三老闆仍然用著異常溫柔的聲調開口。
「嗯。」苗子青點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是什麼狀況,張嘴本來要說話,後來想想又閉上嘴。
路小西不曉得為什麼直盯著三老闆看,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開頭了。
「咳。」苗子青咳了聲,推了推路小西。
「妳的頭髮好漂亮,怎麼染得出這個顏色呀?」路小西好奇的看了很久。
三老闆又撥撥頭髮,笑著說,「嗯,我自己調的顏色唷。」
「欸,好漂亮。」路小西讚嘆著。
「謝謝。」三老闆那一臉害羞的模樣讓苗子青忍不住想再退一步。
「那個……三老闆,我趕時間。」苗子青忍住一身惡寒。
「馬上好了。」她輕柔的回答,一邊從櫃檯底下拿出糖果盒,「要不要吃糖?」
苗子青現在覺得更可怕了,三老闆有名的嗜糖如命,最愛收集世界各國不同的糖果,想討好她的人都會想辦法弄些稀奇的糖果給她,她的糖果盒任何人都知道是碰不得的。
聽說曾經有個白目鬼擅自伸手拿了她一顆糖,被她一瞪,回去不知為什麼手爛了一個月,怎麼也治不好,符水怎麼洗也沒用,那人後來買了名貴的巧克力上門賠罪,隔天就好了,而之後也沒人敢碰她的糖果盒了。
「好漂亮的糖果。」路小西倒很有興趣,伸手揀了一顆亮藍色的薄荷糖。
三老闆轉頭朝苗子青笑著,把糖果盒推到他面前,「子青,也來一顆吧?」
苗子青僵在那裏半天,他還沒聽過三老闆叫他的名字,向來她不是叫自己熊,就是諷刺語調的苗家二少爺。
說實在的,他有點不敢拿,但……因為傳說中的三老闆糖果收藏實在很令人好奇,所以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拿了一顆看起來很普通的白色透明糖。
幸好,吃起來就是糖果而已。
「你叫小西啊?貴姓?」三老闆又笑盈盈地望著路小西問。
「我姓路。」路小西笑著回答。
「路啊……姓路?」三老闆像是暫時清醒了一下,看著路小西半晌,「你該不會是路愉寧的弟弟吧?」
「妳認識我哥啊?」路小西眨眨眼朝她笑著。
三老闆又差點被他的笑容給迷惑,手肘撐在櫃檯上,好奇的用雙手捧著臉望著他,用著撒嬌的語氣問著「那我怎麼沒見過你啊?」
路小西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想出怎麼回答,苗子青就一臉不高興的瞪著她,「小西不是業界人,三老闆我趕時間。」
三老闆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坐直了身體朝路小西抱歉的笑笑,低頭快手把苗子青的鈴修好。
「你到外面等我,我付了錢就來。」苗子青把路小西趕到門外去,正要掏錢的時候,三老闆搖搖頭。
「不用了,幾秒的事而已。」
苗子青也沒跟她爭,朝他道謝,「謝了。」
「欸。」三老闆喚了他一聲,傾身趴在櫃檯上,「不好意思,我不曉得,也幫我跟他道歉。」
「沒關係,小西不會介意的。」苗子青笑笑的回答。
三老闆帶著歉意的塞給他包糖果,紅著臉說,「送給小西的,以後多帶他來走走嘛,什麼都不買也沒關係,以後修你的東西都免費。」
「欸……喔……」苗子青瞬間覺得自己被當成了老鴇,只乾笑著跟她道別就逃命似的離開明鋪。
路小西跟著他走了一陣子才開口問,「你為什麼突然不高興呀?」
「做給她看的,不然她不知道要纏多久。」苗子青苦笑著說,見路小西一臉不解,也只聳聳肩,「沒什麼好問的啦,這業界就是這樣。」
路小西見他不想說,也沒多問,一直到很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業界裏所謂的世家小孩,但他卻不在這個業界工作,能解釋的只有一樣就是他沒有能力,聽說偶爾幾代就會出個一、兩個平凡的孩子,像自己這樣的。
原來是被同情了……
路小西後來才懂得當時是什麼情況,好在他也並不是會糾結這種情緒的人,而他也再沒有機會去過明鋪,但倒是有發現後來苗子青在去明鋪的時候,都會跳過星期三。
而在二週後,景言恰巧在星期三走進明鋪的時候,一直沒等到苗子青來的三老闆,一見到景言就開心得整個人都要撲上去的模樣,把一向冷靜的景言給嚇得差點奪門而出,那就已經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