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居家令實施一周後。
一場莫名其妙的瘟疫,讓時間以獨特的模式流逝。學術文獻和電視節目看似陌生,其實早已看過了。無意間天又亮了,突然間天就黑了。我仿佛在海邊的度假屋裏,但又隱約覺得自己不在。半睡半醒的我躺在床上,沒有入睡的記憶,卻又精神飽滿。鎮上的人是否都離開了?還是瘟疫把一切抹走了嗎?我拆下家中一截水管,帶上購物袋一探究竟。
我循著曾經熟悉的道路步向市中心。牛津的夜靜得多麽詭異,只有慘白的街燈散射在街上。一切都靜悄悄的,如同博物館封起來的遺跡。在這莫名其妙的氛圍裏,只有露宿者能獲得平靜。
超市旁的5 guys 燈火通明卻沒有任何顧客。餐廳播放著重音樂。5名店員對著空蕩蕩的大廳,像舉行宗教儀式般堆叠著漢堡。客人只能在網上點食物,而餐廳則安排專人送貨。‘外賣自取,是爲賊也’,可能是這個意思。送貨員總會把食物和餐具仔細地擺放在顧客門前,灑一杯汽水在地上,三鞠躬後再慢慢離開。
到了超市,荷槍實彈的保安戴上口罩和顧客們互相對峙。我在地庫不顯眼的角落裏找到僅餘的九卷裝厠紙[1],把自己全身包裹後迅速離開。夢幻和真實,原來可以那麽難分難解。疫情之中,只有軟綿綿的卷紙才顯得實在。
我在床上睜開眼睛。天蒙蒙亮,和以往無數個早上如出一轍。一切似乎又被重設了。我瞪著墻壁,一心只想打破這僵局。我抱著一試的心態,氣若游絲地向天花板説了聲Jumanji。一段時間過去了,房間沒有任何變化,而我還在在同一張床上。陽光從窗簾間透了進來。我好奇打開窗簾,只見一雙松鼠越過欄杆,在草地上悠然嬉戲。遠處一樹紫葉李正開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