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裡的愛情故事 - 隔離與跨越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H先生與W小姐本來就是兩個很淡定的人,水波不興並不代表不曾波濤洶湧,表面很淡是因為長期藏得太深,所以要發酵到浮到表面,可能熬完這一生一世都不得水落石出。

兩人相識於某年聖誕節,於某個街角,因為彼此的狗狗打了招呼,兩人也就順便打招呼,W很罕見的馬上提議兩主應該時常相約遛狗,並表示純粹為狗狗著想,因為自家狗兒性情孤僻,從不愛搭理別家狗兒,今日如此順暢的搭理您家狗,必定要讓我家狗兒重拾『狗』際關係等等,H先生也非常例外,秒間從上衣口袋掏出皮夾取出名片,遞到W手中,並說了自家門牌號碼,才發現竟然是鄰居,H立馬說隨時有空來按鈴。就這樣,兩人開始了『狗』際關係代理人,但也非常巧妙的,一直維持在這樣的狀態,永遠跨不進,『人』際關係。

兩家門戶距離不遠不近,從H的前陽台與W的後窗台遙望彼此落在一種依稀仿佛的距離。就這樣兩人保持距離過了一年多,到今年三月中,本市忽然宣布隔離了,H非常明確的告訴W,我們要開始進入隔離狀態了,說得很像玩笑般的輕鬆,就像他們一向的默契,W收到了,但其實心裡有些味道散開了,她給『隔離』下了更重的禁令,既然你先提出隔離,那就徹底一點吧,連正常的通訊也不給發了。準備斷交吧。

直到有一天,他們好長一段時間全無音訊之後,在街上『巧遇』了,H遠遠的喊住W,幾乎小跑步的『衝』上前來,然後並肩的往回家方向走,W戴著口罩,H說正在研究自己縫口罩,W馬上說可以分享幾個口罩給他,H收到口罩之後,簡訊上說,你救了我的命,W回了一個不置可否的笑臉貼圖。就這樣他們又連上了。過了幾天復活節連假,H要回老家探望父母,從來不交代行蹤的他,意外地發了簡訊給W說自己要離開幾天,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云云,W的反應更令她自己感到意外的冷,以往她可能會雀躍好幾天,那時,當簡訊聲叮噹之後,她讀完真的已經無感到他自己覺得糟糕這是怎麼回事,總之,她禮貌性的回復『你也是』之後,過了一周,H回家有自己通知說『我回來了』,W仍然無感。

也許長期冰封之後,已經無法解凍,感覺碎裂破損,縫補無法快速,種種撈叨,種種腦袋碎碎念。有對老鄰居夫婦,總興味盎然觀察著這兩個『孩子』(其實他們都過中年熟了),有天老太太忽然把W找來,『送一罐我自製果醬過去給H,就說我祝他健康』,W使命必達,些許不願,傳訊過去,H又扭捏了半秒鐘(一秒鐘就死了),說,放馬過來吧,掀開防疫的大門,春暖了解凍了嗎?

M在另一個國度,正常狀況下他經常飛到W的城市,那裡有他休假的農莊可以養他的愛馬,他跟W也因此在這城市相識,(W是一個標準城市宅女,離開大城無法生活,M是一個鄉居宅男,共同點是宅)

M是一位實際派男士,雖然業餘愛好攝影的他,自認頗有生活品味,但對於W而言,他那種物質勝於精神的生活態度,令他們之間總有一點無法形容的隔閡,甚至嫌惡。但是W很享受M溫厚平實的對待方式,她喜歡他每天定點報時似的寄一些照片啦,討論彼此晚餐煮什麼,今天超市賣些什麼,這樣的閒話家常,給她一種溫馨與安全感。

不過,在一個週末的視訊通話中,M有意無意地挑逗性話語和動作,讓W對M的態度與觀點降至冰點甚至地獄。隔天寫了一封嚴厲的簡訊表明態度後,又有點後悔和失落,好似這個關係將會走近一個死胡同,甚至無法復活。

W和M同樣屬於一種很自傲的人,但他們的自傲在不同的表面上,不同的基礎上,W是一位藝術工作者,注重心靈,她是那種俱有高度所謂靈性驕傲的人,每日靜坐冥想,拜訪心靈大師,一直是她生命的重心與生活的日。M是外科醫生,他的所有人生的重點都在累積物質的驕傲,而他的物質驕傲除了他的職業之外,就是他的業餘興趣,攝影與騎馬,他的攝影水平如何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無限地蒐集相機,這點W非常不以為然,相機多與相機貴,並不表示相片拍得優,不過至少這勉強算是對美的追求吧,對W而言,這也許是他們的唯一共同點。至於對M而言,W算是一位氣質美女適合拿來入鏡,調整光圈,試新相機,鏡頭,有的沒的,至於她腦袋在轉些什麼,成日在忙些什麼,M應該是既搞不清楚也沒有興趣,或者嚴格說來是一輩子從沒踏入過的範疇,腦袋裡一點可供探索的材料都沒有,在這種基礎之下,W對M而言的物質基礎,應該只剩下她的一具肉身了,這樣可悲的基礎應該是注定不會有結局的吧。

M對W而言並非全然只是現世理想實踐型,也許W仍無法落實誰才是她心中的正解,在疫情間,世界給了他們巨大的空間時間和不確定性,M的國度甚至無限期停飛至任何國家,在這種毫無人煙的隔離狀態下,人的感受變得詭異,讓W甚至無法分辨,M對她的思念,是否是百無聊賴的隔離生活中帶來的錯誤假象。

至於同城的H之忽然變得熱情與健談,也同樣是隔離中的不確定性帶來的恐慌所形成得異常行為,也許當疫情過了,這一切也會隨著生活回復原來軌道而煙消雲散,他們又會恢復成三條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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