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寫:屈彥辰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全球供需鏈斷鍊所導致的經濟衰退促成基層勞工的生活頓失倚靠,“反全球化”的聲浪於此之間粉墨登場。
事實上,反全球化由來已久,如2008年發生餘波至今蕩漾依然的金融海嘯,拖下全球經濟陷入泥沼,此間受害最深的是一群無力抵抗浪潮的底層。誠如電影《大賣空》(The Big Short)所敘述的那樣,在金錢遊戲的狂歡過後,那群坐領高薪、玩爛全球金融市場的華爾街高層仍安坐高位,繼續推出無人知曉內容的複雜金融商品,並把狂歡的結果交由全球一般人承擔,他們則把狂歡的結果當成另一次獲利的契機。
歐洲民粹風起底層人民的怒吼
全球民粹主義風潮驟起,歐洲極化政黨興起,2008年金融海嘯堪為直接的導火線。2009年10月4日,意大利政黨“五星運動”(Movimento Cinque Stelle)成立,主要求即為民粹主義,反對歐盟式的區域整合,訴諸“群眾的事,群眾決定”的直接民主,反對傳統政治菁英壟斷行政職位暨資源,於2013年成為意大利國會最大黨。
2017年,時任總統候選人的馬克宏(Emmanuel Jean-Michel Frédéric Macron)倚靠法國菁英的支持,成立“前進!”(En marche!)這個嚴格意義上不屬於政黨的“網絡政黨”(現已發展成正式政黨,並更名為“共和國前進!”),挾帶高支持度,擊敗極右派“國民陣線”候選人瑪琳.雷朋(Marine Le Pen),成為新的法國總統。
2019年,烏克蘭喜劇演員澤倫斯基(Vladimir Alexandrovich Zelensky)“假戲真做”,參選烏克蘭總統,以得票率73.22%大獲全勝,但由於澤倫斯基任命大量電視台製作人等缺少政治經驗的娛樂圈人士出任政府要職,引發部分人士不滿,質疑澤倫斯基是在搞演藝圈政府,澤倫斯基就任一周不到就有7萬人請願要其下台。
前述的舉例,皆為指涉一件事情:人民,特別是底層人民,開始向傳統的政治菁英發出怒吼,要求傳統的政治菁英“滾下台”,故這種怒吼最直接反映的地方便是選舉結果。意大利五星運動、馬克宏(可能還帶有菁英色彩)、澤倫斯基等,非傳統型的政黨,亦非傳統政治菁英,卻在時代的潮流中,被人們推上歷史舞台。
人民對於全球化下的資源分配不均、貧富差距擴大,其憤怒通過用選舉或其他慣常、非慣常的政治參與方式,將傳統認知的政治菁英盡數趕下台,倖存的政治菁英為了自保,亦不得不選擇妥協,更甚者是乾脆同憤怒的人民“站隊”。
歐洲內部的民粹政黨──或說右翼或左翼民粹主義政黨,目前仍沒有一個非常鮮明而一致的定義,但民粹主義的共通點是:這類民粹主義掛帥的政黨是以其“想像中”、 “臆測中”的“底層人民”作為號召對象,並一手將全球化下得利的社會主流菁英打入批判之列,另一手針對“非民粹主義者認為的'人民'”進行邊緣化與敵我之分,從而指涉“我們”與“他們”之別。
民粹主義政黨在歐洲取得全面勝利的原因──或說其依憑的底勢,便是2008年金融海嘯帶來的經濟大衰退,致使一般人民,尤其是底層人民的經濟窘境,這群人對經濟的不滿化為箭矢,射向一般被認為代表支持全球化的傳統菁英,反全球化的傾向則化作選舉結果:走了傳統,來了不知好壞的非傳統。
是故,反全球化的氛圍其來有自,新冠肺炎疫情不過是開了另一扇新的門而已。
美國敲響反全球化戰鐘
作為受金融海嘯之創最為嚴重地區之一的美國,2011年震撼全球的“佔領華爾街”運動興起,由不滿大企業的貪婪、社會分配不均的一群人發起,以反對大公司影響美國政治、金錢和公司對民主、在全球經濟危機中對法律和政治的負面影響為號召,展開佔領紐約市金融中心區的華爾街行動。這把野火燒到全世界,全世界多個地區響應佔領華爾街運動,引發當時的人們廣泛討論。儘管轟動,卻也曇花一現,全球化下的分配不均等問題並未引起各國政府的深度重視。
佔領華爾街運動,不過是敲響反全球化戰鐘的第一聲。
今日,新冠肺炎肆虐美國,衝擊美國經濟。美國就業結構本就“體質不良”,約有2,700萬的非典型就業人口,於重大的環境衝擊、經濟衰退之際,更容易受影響。目前美國總計初次申請失業救濟金的人數已經達到1600萬人,人數仍在攀升中;美國3月失業率從3.5%上升至4.4%,目前專家學者評估,在反映近幾週的大規模失業人數後,美國4月公佈的失業率將上看7%至8.7%,可能創下史上最大失業率增加幅度。美國人民對於全球化的怒火,又有如金融海嘯那時的熊熊燃燒。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上台,某種程度反映出美國人民對全球化的不滿。綜觀川普2016年的選舉口號,不離“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以及多項反對全球化、要讓工作回流的口號。全球化之於美國基層人民,那是搶走基層人民工作的元兇,是全球化讓大量美國本土的工作外移,經濟困境助燃其反全球化的傾向。
川普一定程度的迎合美國人民的“口味”,運用簡單粗暴的手法操盤國際貿易、經濟、相關協議及附隨於其的談判,暫停或重談不合乎“美國至上”的經貿協議,並將美國的經濟問題簡化成“貿易赤字”。川普帶著美國,同中國搏命打了近三年的貿易戰,為的也不過就是500億美元的美國農產品出口、中國開放金融市場罷了。川普的手法粗糙、粗暴,之於美國人民的宣傳卻也有效。
川普訴諸民粹,形式上打著反全球化的旗幟,用以隱藏“美國反對沒有美國至上的全球化”的意圖。根本而言,川普深知美國產經仰賴全球供應鏈已深,貿然反全球化,更甚者“逆全球化”,對美國百害而無一利。
無論在美國、歐洲乃至世界各國,亦無論本次新冠肺炎疫情如何影響各國經濟,疫情都只是讓各國社會深層次結構問題“見光死”,此些問題不全然與全球化有直接相關,可能僅是部分相關,將全球化貼上負面標籤、反全球化的聲音又是否會讓本可趁機討論解決問題的契機,再一次流失?
整幅反全球化浪潮的圖景,民粹主義幾乎完成整幅構圖,肺炎疫情是讓整幅圖景的色彩鮮活起來,由此開展全球化與反全球化間的論戰。
本文轉自《多維TW》054期(2020年05月刊)專題《愛.憎.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