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本愛 Love》：愛與慾的經驗練習

導演：加斯帕諾 GASPAR NOE

影片年份：2015

出 品 國：France

出　　品：Les Cinémas de la Zone

發 行 商：車庫娛樂

「如果愛是可恥的，那麼也只有這樣的愛會是真實的。」

／斯瑪特

很可惜這部影片沒辦法在台灣順利的上映。去年本應在大螢幕上看到這部現代情慾的傑作，卻讓文化官僚保守而陳腐的權力虛偽下一舉喊卡，還好在資訊管道甚為流通的現代，影迷總是有辦法從各種管道找盡世界各地生產，在台灣卻無緣目睹的佳作。《性本愛》或許就是在茫茫大海裡面頗為突出的其中一部。離開電影一段時間後，又開始想念電影了。這或許就是舊愛難捨的緬懷情緒，正如同電影裡的主角一樣難忘過去放蕩形骸的歲月。如果電影藝術有迷人的地方，那也是因為電影可以將人性複雜的情感，再現於日常生活之中，並使之與現實生活疊合。實在很難評論一部電影的好壞，如果有影評告訴你這部電影好看，那部電影不好看，那一定都是假的，千萬別相信影評的眼光。電影是極為個人的，就像生活也是極為私密的一樣。每個人的生命經驗、感受經歷都不會完全一樣，唯一能達到就是情感上的共通。

看電影也是如此，如果我們能夠對一部電影有感觸，那也只是因為我們彼此的生命經驗有所交疊，我們可以相互聆聽、並且互相理解。從藝術的角度來說，《性本愛》是一部愛情的藝術品，因為觀者可以從中看到美麗，即便這樣的美麗看起來是墮落的、是骯髒的、心痛或者讓人難以忍受的。陷溺在肉體上的歡愉，不見得是我們肉眼所見那樣使人感到淫穢不堪，反倒是另外一種人物情感的掙扎。我們必須理解，有時候性愛是一種逃避，但性愛卻常常帶給我們享受。我不懂文化部觀看這部影片的角度是什麼，但很遺憾審片人的水準只看到了裸露淫蕩且使人感到噁心的一面，卻沒看到交媾之後動物感傷迷人的另一面，那或許才是這部電影更試圖述說的部分。台灣片名的翻譯功力與大陸相較起來還是略勝一籌，往往透過片名我們就可以掌握到整部影片的精髓。慾望與愛，似乎存在世界上就是銅板的兩面，始終就無法被分開。換句話說，如果只有愛而沒有性，那段生活會是枯燥的無味；反之，如果只有性而沒有愛，那麼也只會徒留空虛。

當然開場的畫面就使人感到震驚，那不是因為毫無遮掩的性器官完全展露無遺，也並非濃濃白白的精液就這樣往螢幕上噴灑，那或許我們在網路的情色世界裡都已經看到麻痺了，而是這樣的開頭意味的是什麼？我們或許可以說意味著身體濃烈的感觸。或者有多少時候我們甚至已經麻木在影像世界裡而逐漸遺忘究竟身體經驗與觸覺的溫度為何，那麼這樣的開場或許就是透過視覺而試圖引發觸覺的現象學方法。而何謂「視觸性（haptique）」或許不該在文章裡面加入太多深澀無味的解釋，簡單來說這或許是人類多少擁有的特殊感官互換的經驗，而且彼此可以共通。有趣的是，我們卻無法被這樣的感官經驗給順利引誘，我們只感受到痛苦、撕裂一種被愛折磨而渴望死去的濃烈感受。與其說電影是該講述故事的，倒不如說影像更應該傳遞的是情感。《性本愛》就是一部敘事結構零散，情感卻始終連貫而沒有斷裂的敘事電影。敘事結構零散，並非是用來指稱電影敘事方式的失敗，而是關於時序散落，好比意識流小說書寫的方式，隨著角色的心緒隨意流動。《性本愛》之所以採用這樣的敘事手法，也似乎暗示著整個人類慾望本質的跳躍性、任意性與偶然性。片子當然有許多使人震驚的畫面，但這樣的畫面背後所開展出深刻地是關於慾望與墮落的現實。那是美國人在巴黎的愛情故事，但完全使用英文發音的對白，卻使人迷失在巴黎墮落與浪漫的氣味裡面。筆者不懂影片採用英文的原由為何，猜想是為了方便整個劇組團隊工作的方便，但場景選在巴黎，是否也暗示著我們在這個令人嚮往的文化之城裡，隱藏著多少黑暗且殘破不堪的慾望角落呢？片中過多而逐漸使人感到厭煩的性交畫面，也或許是後現代人類愛情作為視覺化的一種表現。

電影作爲一種再現，或許是學過電影或懂電影理論的人多少都耳熟能詳的，但到底再現什麼？是記憶、還是情感、又或是關於「真實」本身，那麼就眾說紛紜了。如果電影可以作為一種真實的再現，那麼這部電影無非再現了人類著迷於肉體上追求愛的感覺，那種狂喜或許是再多的高潮（orgasm）都比不上的。整部電影使我聯想到的是亨利米勒（Henry Miller）《在巴黎的屋頂下》的興奮：不論多麼荒唐裸露的3p、多人性交鏡頭、戀人間彼此私處的搓揉摩擦、甚至是與人妖做愛的小插曲，都不會是整部影片裡最刺激的，則可能是在酒吧裡面背叛著自己深愛的戀人，而與陌生的肉體在廁所裡面互慰的時刻。打從內心淺意識開始，我們或許多多少少都渴望背叛伴侶、甚至是背叛我們身邊最愛的人，那是一種罪，而人性卻深深為犯這種罪而感到喜悅。

無可奈何的是，我們終究還是渴望愛情。就如同整部影片裡面數不清的性交畫面，我們渴望數不清的結合，與戀人間唇齒相依、互舔耳朵的親密。但同時也被這樣的親密給折磨的無法喘息。如果在公眾場合的濫交，會是人類最難以啟齒的罪惡。那麼，或許影片中的警察，也加入多人性交解放派對的視覺意淫，更顯示了整部電影拆穿成人世界正襟危坐的虛偽假面。或許，多少次我們便不斷幻想，那些禁止本片上映的官僚們，事實上幾次都對著銀幕空洞的畫面手淫、甚至大搞辦公室性愛派對呢！與其在狂歡的派對裡，對著心愛的人大聲吼叫，不如真心誠意、掏心掏肺好好整理自己一番。男主角或許是美國版亨利米勒的化身，遊走在墮落骯張且充滿尿騷味的巴黎街角，尋歡作樂，倒不如說：「他在體驗愛情」。

如果，這是我們在後現代社會裡，唯一能走找到真愛的方法。那麼，我們也該起身再次放膽越界，尋找這種令人粉身碎骨、頭破血流後卻心曠神怡的激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