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戀愛臨停處臨停 8
2020/05/15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二月將至，寒末。
這棟屋子像被冰封女王詛咒，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蕭瑟的氣氛。當戶外一片綠芽勃發的新年新春氣象時，屋內的人的表情多半是枯槁而心事重重。
只有小南沒有受到影響。每當我們談到綱要出國的話題時，小南是異常興奮，常常高興地說，寒暑假的旅遊地點有著落了呀！可以去荷蘭。
真白目。我堵住小南的嘴，偷偷瞥向珊珊，暗示他別再說了。可是，小南又以耍賴的表情掙脫我的手，向我吐一吐舌頭。
珊珊待在房裡的時間愈來愈多，這樣的情況讓我十分擔憂。
在一次偶然，遇見珊珊走出房門的時候，我發現珊珊皮膚的珍珠光澤竟然消失了，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陰影。
「珊珊，妳還好吧？」我拉住珊珊，一臉擔憂的問。
「我很好。」珊珊回答十分簡潔，也似乎不想多談，讓我不知道該從何關心。我就這樣呆呆的拉住她。
「妳如果想談心的話，隨時可以找我。」這是我唯一能擠出來的話。
珊珊笑了笑說：「別擔心我，我真的很好。」。
「可是，妳每天關在房間裡都不出來，連東西都不吃，這樣對身體不好呢。」
「我本來就吃的少。」珊珊依然微笑，「我想要多賺點錢，去荷蘭留學。」。
珊珊說著走回房間，繼續努力多接些Case。
我站在走廊，望著珊珊將房門關了起來。
而我也好不到哪兒去，也幾乎是每天關在屋子裡做最後的衝刺。離考試時間愈來愈近，我臉上的痘痘也因為熬夜與壓力的滋養愈來愈張狂。
唉，還是得努力。
我慢慢爬上三樓，經過二樓時，小南與春梅阿姨正拿著設計圖討論著，兩人臉上的表情很興奮。春梅阿姨的公司正為秋冬時裝秀做準備，也叫小南來插花，沒想到小南畫出來的設計圖，一戰成名，得到公司眾人與贊助廠商的青睞。
春梅阿姨說，小南創意十足，只是目前欠缺的是企劃能力與執行專案的經驗，所以只讓小南擔任她的助理，不過，小南所設計的系列，將會走上伸展台上耶！
小南叫住正要走上三樓的我。
「幹麻？」我走到小南身邊。
「模特兒的臉大概都要找這樣的型。」小南伸手用中指與大拇指箍住我的下巴。
「嗯，不錯，臉部充滿中國式的內斂，而身體卻是性感狂放。」春梅阿姨十分滿意小南提出的每一個建議。
「最好眼睛都要是單眼皮，臉型的話可以不用這麼嚴格。」小南依舊箍著我的下巴。
「幹麻啦！」我搖頭，想把他的手掙脫掉。
「嘻嘻，小豬不耐煩了！」小南露出奸詐的笑容。
「可惜了，小月不夠高，要不然妳真的很適合擔任這次的模特兒呢。」春梅阿姨撐著自己的下巴，望著我。我卻是一附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可以讓小月擔任門口的招待呀。」小南似乎靈機一動。
「對！擔任招待的女孩們穿的也是你設計的系列之一。」春梅阿姨站起身，「這樣的話，整個時裝秀的風格會更強烈，更具整體性。」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突然，我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要妳當招待呀。」小南說。
拜託！「我沒有經驗啦。而且我要考試，根本沒時間去弄這個。」這種事還是快快拒絕的好。
「很簡單哪，只要站著微笑就行啦！」春梅阿姨笑著說。
「不好吧！」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天三千元喲！」小南奸詐的說。
「什麼？」我怕我聽錯。
「工資一天三千元。」春梅阿姨又替小南補充說。
「我去！我要去！」我向金錢低頭了。
※
為了錢，我竟然選擇了短利。但是繳了好幾家研究所的報名費之後，我的荷包超級大失血，還沒到月中，我就已經吃了好幾天的波蘿麵包與泡麵了。
秋冬時裝秀在農曆過年前舉辦，為期三天，小南的作品則在第三天發表，而時裝秀結束的隔天竟然是XX研究所的考試。站在這裡的我，實在有夠給他後悔的。
更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小南和春梅阿姨竟然可以說服珊珊，讓她願意離開電腦螢幕，穿了跟我一樣的類似旗袍的衣服(不是旗袍，也不像是改良式旗袍？只能說很有設計感的服裝)，站在會場的門口賣笑。
整個會場鋪上了純白色地毯，空間則是以黑與灰色為主，讓人走進去有如來到了一片雪白大地。而會場內的一些配件，如桌椅或燈飾卻是以紅與金兩種主色來搭配，走的是精巧細緻，略帶中國味道的風格，卻沒有奉承。
我跟珊珊站在會場入口直到入場時間過了很久，賓客漸漸找到自己的定位後，我倆才走到雞尾酒區偷偷喘息一下。
珊珊拿了兩杯雞尾酒，遞給了我一杯，我們站在落地窗前慢慢啜飲。
「好冷。」我喝著高腳杯裡粉紅色的飲料，暗自發抖。我還以為喝酒可以熱身呢！原來並不是這一回事。
「小月，妳明天要考試吧？」珊珊手中的雞尾酒已經一飲而盡。我實在佩服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嗯，要考XX研究所，過完年之後是考TT研究所。」我在心中算著，總共報了五所學校，光是報名費就花掉了一萬多元，這三天總算有點進帳。
「加油呀！小月這麼努力，一定會考上的。」珊珊對我微笑。
「謝謝。」我的心突然暖和了起來，「珊珊，你也要好好加油！我會支持妳的。」真的很希望妳能如願所償地陪伴在綱的左右。
我又啜了一口酒，身體又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好冷，受不了了。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向吧台走去，想拿杯咖啡。
我走去吧台前，向服務生拿了一杯熱拿鐵，順手喝起來。喝的時候，有個男人走向我，速度很快卻又不讓人發覺的挨近我的身邊。
我與男人的肩膀幾乎就要靠在一起了。他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另一隻手卻朝我的背脊輕輕滑至我的屁股。我嚇地手一鬆，咖啡杯就應聲掉到地上。
我趕緊蹲下來，想將杯子的碎片撿起來，卻聽見緊身裙嘶嘶兩聲，似乎正緩慢地向上裂開。
慘啦！我仍然蹲著，深怕一站起來就會曝光。但是，周圍的人全都張著一雙大眼睛看我。
幾秒鐘的時間，珊珊已來到我的身邊，小南也突然出現。他倆圍住我，讓我慢慢站了起來。小南伸長手臂環繞我整個肩膀，又用另一隻手的手指捏住衣服裂開的部分，要我隨著他走。
幾乎夾在小南腋下的我，因為小南抓住了裂開的部分，使得我的裙子更緊，踏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困難，而怕我跌倒的小南將我抱得更緊了。雖然，小南的體溫漸漸傳遍我的全身，但我仍不停顫抖，臉上已兩行熱淚。
小南帶我來到後台，選了一個隱密的位置坐下。
「小豬，怎麼啦？」小南輕聲問道，並從旁邊的梳妝桌上抽了一張面紙，輕輕地為我擦拭眼淚。
「有人，有人摸我的背和屁股。」我的眼淚仍像水龍頭，嘩啦嘩啦流的著。
沒想到，小南竟輕輕將我的頭抱在他的懷中，「沒事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他溫柔的說著。這樣的舉動，頓時讓我全身發燙，也讓我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他放開已經冷靜的我，從口袋拿出針線，要我站起來。站直之後，我才發覺這件衣服已經從裙底裂到了我的腰部。
「哇！真嚴重！」小南很仔細地觀察衣服的裂痕。
「別再看了啦！有其他衣服嗎？」我想直接換件衣服比較快。
「沒有。」小南拿針穿了黑線，捏起我腰部的衣服，開始縫補，「不過，妳別擔心，很快就讓你再度艷光四射。」。
「我才不要呢！我要換回我的衣服。」我是穿著自己的衣服到這兒才換上這件衣服的。而我才不希望自己再度遭到鹹豬手的侵犯。
「小豬，如果下次有人膽敢侵犯妳，妳一定要狠狠的打他一巴掌。」小南站起來兩眼直視著我，「知道嗎？你沒有錯，這件衣服也沒有錯，它只是讓妳成為一位迷人的女人而已，錯得是那個賤豬哥！」。
我含淚點點頭。換個念頭一想，我開始感到氣憤。對呀！我怕什麼？剛剛應該要甩他兩巴掌的。我愈想愈生氣，「我要找他報仇！」。
小南大笑，用指頭點了我額頭一下說道：「要報仇，也得先穿好戰鬥衣呀！」他再度蹲下來，繼續縫補衣服的裂痕。
看著小南為我蹲下，一針一線地縫著衣服，我很感動，他的溫柔真的可以很深很純。
「欸，白目，你的秀不是快開始了嗎？」我問。
「已經開始啦。」小南的手仍縫著，「我就是準備完成之後，走到吧台想喝個東西，才看見你的呀。」。
「那你不需要看嗎？」我不想小南為我犧牲，「最後你不用登台做END嗎？」看電視上，模特兒走秀結束後，設計師不都是要跟全部的模特兒走上伸展台，接受大家的掌聲嗎。
「不需要，之前排練過太多次了，根本都不想再看了。而且，我不過是提供點意見而已，連助理都不算呢，真正的設計師是春梅阿姨。」一轉眼，小南只剩下裙角要縫合，「嘿，小豬，我想過了，畢業後我會學做服裝設計吧。」小南的雙眼閃著光芒。
「太棒了！很適合你呀！」我點頭如搗蒜。
「只是覺得這條路最適合我而已。」小南擺出一附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在我看來，他還挺爽的。
「當然適合你囉！聽春梅阿姨說你小時候會幫芭比娃娃做衣服呢！」我故意逗逗他。
小南漲紅了臉，「我那是拿芭比做模型，最重要是設計！不是玩芭比！」他開始辯解。
「芭比好玩吧？」我噗哧一笑，故意忽略他的解釋。
「才不好玩呢！真人比較好玩！」小南突然住口，覺得自己講得太激動些。
「真人？」我想到小南以我的五官為原型去找模特兒，身體突然熱了起來，想開口問他，為什麼要以我的五官為原型時，小南突然站了起來說聲OK！完成了。我往下一看，衣服裂開的部分已完全縫合，小南還故意縫出皺褶，讓整個短裙更加立體。但是，我大腿露出來的部分卻更多了。
「很美吧！」小南沾沾自喜。
「是不錯啦！可是，我的大腿很粗耶！這樣要站出去，呃……」我一臉難色。
「拜託！小笨豬！妳的大腿算粗的話，我想全天下的女孩沒有一個是纖細的！」小南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唉喲！很痛耶！你幹麻一直豬來豬去的啦！」我甩開小南的手。
「誰叫妳也叫我白目。」小南向我吐舌頭。
吼！真幼稚。「你的本名就叫白慕南呀！不叫你白目，那要叫啥？」我裝著一臉無辜。
「算了，不跟妳吵了！如果妳現在跟我一起出去，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叫你小豬，可以吧！」小南抬起手肘，意示要我挽著他。
「OK！那我不佔你便宜，你不叫我小豬，我也不叫你白目。」
「成交！走吧！」
我挽著小南的手肘，兩人走出後台。此刻，雖有涼風迎面撲來，但我不冷了。心中的溫情逐漸發酵，整個身體很暖和，甚至有點發熱，熱到耳後跟去了。
小南挽著我，帶領著我進入他的世界，認識他的朋友。
這一晚像夢，幾十個模糊的面孔在我眼前笑著，成千上百個人影迷茫，搞得我暈頭轉向。
我昏了。眼皮很重很重，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夢見小南緊緊的擁抱。
※
我知道我可能又不勝酒力了。當我悠悠轉醒，非常吃力地睜開雙眼時，我還以為我仍在作夢。
我竟然躺在病床上。床前來來去去的護士與醫生讓我嚇出一身冷汗。呆望幾秒鐘之後，才發現趴睡在我床邊的小南。
「嘿。」我拍拍小南的肩膀。
「妳醒囉。」小南抬起頭看我，黑眼圈很深。
「我怎麼會在醫院？」我感到我的臉色發青。
「妳昨天晚上突然昏倒了，全身還發燙呢！我就趕快送妳到醫院。」
「我昏倒了？」我覺得我的喉嚨很乾。
「嗯啊，醫生說你是酒精的影響睡著了，不過，身體很虛弱，受了風寒，還高燒到三十九度呢。在打過抗生素與點滴之後，就退燒了。」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躺回床上。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堆糗事，實在是太尷尬了。更糗的是，我竟然只喝半杯雞尾酒就能昏倒？我的身體是怎樣？酒精高效能機？一喝酒就馬上發效？
「那這裡是？」我轉頭問小南。
「急診室。」小南已經站了起來，「妳的衣服還有東西都在這裡。」他從病床底下翻出我的包包。我接過來，拉開拉鍊，看見我考研究所的講義。
慘慘慘！我大叫起來，一旁的小南也嚇了一大跳。
「我的考試！」我趕緊翻出我的手機。八點十分。「怎麼辦？只剩下五十分鐘考試就要開始了。」
「妳有考試？」小南更是驚訝，「妳今天有考試？怎麼不早跟我說？」他的臉頓時又轉成懊悔。
「考試地點在哪裡？」小南問。
「木柵。」
紅色機車快速地奔馳在車陣中，我坐在後座，緊緊抱著小南的腰。
小南用他的圍巾緊緊地將我的頭包裹住，又把他的口罩給我戴，深怕我的感冒又復發。我們一路騎到基隆路與春梅阿姨會合，她幫忙拿來了我的准考證。在春梅阿姨的目送下，我們往南騎。車的速度很快，小南還闖了幾個紅燈。
當我進去考場時，已遲到了十五分鐘。我餓著肚子，硬撐著疲憊的身體，寫著麻煩又棘手的考古題，直到鐘聲響起，我的最後一題還來不及做結尾。
我搖搖晃晃地離開教室，走下樓梯，小南仍站在樹蔭下等我。
「還可以吧？」小南走過來，與我肩並肩。
「最後一題來不及寫完，只好匆匆做個結尾。」我沮桑地坐在樹蔭下的長椅，用兩根指頭按著太陽穴。
「是嗎？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今天要考試，我就不會堅持你來做招待了，還害你感冒發高燒。」小南的眉頭深鎖。
「那既然你這麼後悔，我要你補償！」我拍拍小南的肩膀。
「補償？沒問題！」小南不加思索一口答應，「只要我做得到，妳儘管吩咐！」。
「我要……」我露出一臉賊樣，「我要吃大餐！」。
「我請客！」小南拍胸脯。
「走吧！」我站起身，拉著小南的手臂。
「現在？」小南隨著我的力量起身。
「當然囉！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間漢堡王，兩間麥當勞，五間我家牛排了！」
「可是，妳下午不是還要考試？」
「吃完再回來考呀！下午兩點才開始呢！」
小南隨著我的步伐，與我肩並肩地走著。
此刻的我，想把全世界都吃掉，全部都吞進我的腦海裡。
在吞的前一刻，我會親吻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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