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玫洗著衣服,晾了衣服,她收拾好洗衣盆之後走到房中。
此時的她約十六歲,這幾年下來,婦人的命令她都能好好執行,就算那年發燒的夜晚她得知燒死爹娘的就是眼前的婦人,她也沒想過要報復。
為什麼呢?因為婦人說了:
「 妳家欠我的,都是妳家的錯,早點還不就沒事了?」
那是供她住,供她吃,救了她的婦人,怎麼能頂罪救命恩人呢?
就算對方是兇手她也選擇勞力奉獻給他們家的人。
但這是善良嗎?曉玫只是不敢去恨,不敢違抗,她其實很膽小,但曉玫還不明白。
這天曉玫換了衣服,發現自己下面滴著鮮血,她有些慌張,可是想起前陣子婦人嫌她這年紀的月事不來不正常,一定不是個女人,這才領悟到這是婦人一直在等的東西。
「 時候終於到了。」婦人聽了曉玫的告知,她緩緩起身,從櫃子中拿了玉珮給曉玫:「 這是女人才能擁有的,能提醒女人走路要優雅輕巧,要是能讓它有規律清脆的聲音,那妳一定是個顧家又歸順的美麗女人。」她將玉珮給了曉玫,曉玫將那塊像新葉翠綠,又沉重的的玉珮戴在腰間,試著走起了路。
那玉珮規律清脆的聲音在婦人的大廳迴響著,婦人難得大喜:「 就是這樣!這幾年妳已經長成我們家有規矩的女人了!」
難得婦人對她如此讚賞,曉玫那麻木又害怕受傷的心再次復甦,她難得和婦人一起笑了起來。
「 謝謝娘!」
正當她笑著對婦人說這句話,她感覺身後有人,回頭看見身後的哥哥們。
用一種她沒見過的眼神看著她。
那不是年幼時的不耐煩的眼神,也不是厭惡的眼神。
也不是喜愛的眼神,也不是高興的眼神。
曉玫不知道那是什麼。
「 我過世的丈夫生前太過揮霍,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借給別人錢都樣樣來,加上三個女兒嫁出去都需要嫁妝,我們家都沒錢討老婆了,現在有妳這個媳婦也是剛剛好。」婦人對兒子們說:「 反正也是來還債的,可以嫁給我們家的人了,讓長子李清來娶妳吧。」
曉玫覺得腦袋空白。
這時家門口有一道影子閃過,曉玫看向了敞開的大門口,什麼人也沒有,但她此時只有一個念頭。
我想出去,我想逃開這裡。
誰來救救我?
「 怎麼?想逃嗎?」婦人喝著茶說:「 妳是女人,在外面也沒有工作可以讓妳做,妳想做妓女嗎?」
畫面一轉。
周圍的氣氛很熱絡,但曉玫沒有表情,曉玫穿上了紅色的嫁衣,而新郎就是長子李清。
這天晚上,小叔李義喝了酒爬進了新娘房間內,被李清發現後,李清和婆婆生氣地把一個鐵環鎖住了曉玫,罵她是個賤貨,不該去魅惑李義,李義也當作自己是受害者一樣,藉著酒醉,哭著說是曉玫壓著他。
之後曉玫懷孕,她不知道這個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如果不是李清的,不然就是李義的,因為他會偷偷拿了鑰匙解開鐵環找曉玫,反抗的話他會拿柴刀要脅,曉玫只能任憑他宰割。
「 因為妳是女人。」
每當不公平或讓她傷心的事發生時,曉玫問了婆婆,問了丈夫,問了小叔,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時,總會得到這句答案。
她摸摸自己六甲的肚子,想起娘還活著的時候,曾牽著她的小手說:「 娘啊!當初希望能生個女孩,有了曉玫之後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爹也是因為曉玫才能每天都這麼開心喔!」
「 女兒啊......。」曉玫摸摸肚子喃喃自語著:「 娘好期待妳能快點出來,妳出生的話我就能知道什麼是幸福嗎?」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出生了。
但生出來之後發現是個女孩,婆婆直接叫李清把這孩子拿去餵狗。
「 家裡已經夠窮了,不要再生個賠錢貨。」
曉玫虛弱的從床上爬起,她跌在地上,拼命爬向婆婆的腳邊,抓著她哭著問:「 不要!那是妳孫女啊!明明兒子也需要錢娶老婆!為什麼是女孩就是賠錢貨?」
「 我們需要男人為我們做主,女人能做什麼?」
她突然明白,婆婆早就瘋了,她做的任何事不需要常理,或許在燒了曉玫的家之前,就已經瘋了。
年紀大的婆婆也鎖著鐵環,也纏著足,她就像是要培養第二個自己一樣在培育著曉玫。
李清只問娘的意見,他卻從來沒有自己的想法,乖乖的把女兒拿去餵狗了。
失去了女兒,身體很虛弱,李義還是偷偷爬進房間裡找曉玫。
曉玫呆滯地看著鐵環,看著脹痛的乳房,那原本是為了孩子準備的奶水。
我不是男人的玩具。
她知道李義想要什麼,知道李清想要什麼。
他們只是想要她的下半身而已。
領會到這點後,曉玫大聲咆嘯,大聲謾罵,招惹了早就醉醺醺的李義,不甘心被一向乖巧歸順的曉玫謾罵,他拿了柴刀砍掉了曉玫的腰。
一片漆黑,只見月色,曉玫知道自己在散步,走著走著,她又回到那個牢籠般的家。
等她再次回神,她看到自己站在婆婆面前。
婆婆緩緩起身,從櫃子中拿了玉珮給曉玫:「 這是女人才能擁有的東西,能提醒女人走路要優雅輕巧,要是能讓它有規律清脆的聲音,那妳一定是個顧家又歸順的美麗女人。」
不對,為什麼我又回來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嗎?
她回頭看到了李清和李義用一種噁心的眼神看著她,她麻木的心靈感覺到。
害怕,恐懼。
她看向敞開的大門口,不敢逃跑。
如果不跑出去,就會再次受到這樣的痛苦嗎?可是如果我出去了,我要怎麼活下去?
她像木頭一般不敢妄動,彷彿就像以前一樣,為了不讓任何人生氣乖乖依順了他們,討別人開心比自己的自由還重要。
「 所以,妳還要再來一次嗎?」
那聲音像是救命繩一樣,曉玫無助灰暗的眼神喚起了光芒,一位金髮的女孩,穿著黑色的披風和裙子,拿著鐮刀,眼裡有著矢車菊藍的光芒,站在大門口。
曉玫覺得自己在哪見過她,可是她想不起來。
「 不......可是如果我逃跑了,這個家會垮掉的,沒有我來做家事的話,誰來幫婆婆......。」曉玫對著那女孩說。
「 他們真的需要妳嗎?還是妳膽怯的一廂情願?」金髮女孩問。
「 不對!」曉玫跪了下來:「 她殺掉了我爹娘!也會殺了我的!我只要好好乖乖聽話,她會給我吃的也會給我穿的!只要我乖乖聽話!」她大吼著。
「 是這樣嗎?」拿著鐮刀的女孩走進了大廳,婆婆和李清李義像是被凍結了一樣,沒有任何動作,對陌生人進來沒有任何反應。
曉玫迷茫的看著他們,看著對她伸出手的那個她。
「 曉玫,如果妳願意握住這隻手,我會帶妳去夜晚的市集吃糖葫蘆,帶妳去田間抓螺,帶妳去抓草原中的蜻蜓,還可以帶妳去看看小河的盡頭。」她笑著說:「盡頭那裡是一片大水塘喔,據說所有的洋人都來自海的另一端。」
「不可以!」被凍結的婆婆突然有了反應,對曉玫大叫:「妳是女人!沒有男人妳會餓死的!」
「不對。」
金髮女孩依舊伸出手:「妳的遺失物就在這裡,妳能掌握這東西就不會被餓死,也不需要任何男人。」
「那是什麼東西?」曉玫問。
「 曉玫。」她說:「 妳是自由的啊。」
這段話,曉玫想起了在田野間,爹爹說的話:
「 等曉玫長大了,爹爹還是會帶曉玫去市集吃糖葫蘆,跟曉玫一起種田,去抓小溪裡的魚......對了,聽說小溪的盡頭有一片大水塘呢!上次沒能買到的那個東西,老闆說自己來自大水塘的另一端,要是有機會爹爹帶曉玫去找吧,順便幫娘也買一個漂亮的飾品吧,可惜妳娘小時候被纏了足不能到處玩,不然真想三個人一起去小溪的盡頭走走啊......,到時候一定能讓妳娘覺得很自由吧?」
淚水浸濕了曉玫的臉,她緩緩走向大門,握住女孩的手,她想起自己已死的事實。
「 抱歉讓妳擔心了,賽拉。」
一瞬間房屋塌了下來,兩個兒子跟著扭曲消失,婦人看到逃走的曉玫對她大喊:
「 妳做不到的!妳是女人!沒有男人的幫助妳會餓死!妳會變成妓女!女人怎麼可以隨便到處拋頭露面?妳是女人啊!」扭曲的臉孔和漆黑的四肢不斷逼近曉玫,牠伸手要抓住曉玫。
「妳已經死了,王娟,她也是,不準再過來了。」賽拉將手上的鐮刀砍向王氏,矢車菊藍的光芒散開整個空間,王娟瞬間變為碎片:「 鍾馗會來修復妳,在那之前先好好待在這裡,不要再把自己的悲劇加在她身上。」賽拉合掌,將碎片集中成一個小瓶子,曉玫身上的鐵環也變成碎片,跟著進入了小瓶中。
「 好了。」賽拉將瓶子收好對曉玫問:「 妳想去哪裡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