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年始營運的 Waley Art 水谷藝術落腳於非典型臺北藝術聚落的萬華,之所以選址於此,是因為總監彭才瑄曾經就讀於萬大國小,這一帶對他來說分外親切,而五層透天厝的地板、樓梯也讓他憶起臺南老家。水谷團隊順著空間條件衍伸出計畫型展覽、駐村、在地互動等主軸,並以新媒體類型的展演為基調,慢慢地摸索形塑了現在的樣貌。
當初經營水谷時,團隊也有討論過是不是要參考其他空間當樣板,但是又發現大部分臺灣的當代藝術機構礙於組織結構,往往耗費大量協商成本才能決策甚至執行,然而中小型組織的優勢應是決策速度與執行力。水谷的決策透過與空間策展人、研究員、藝術家、社區工作者共同協力,試圖在浪漫與務實的極限活下去。水谷空間內的展覽鮮少賺錢,即便賺了一點也無法及上支出,必須努力運用外部專案的利潤去支持永遠不賺錢的內部計畫與展覽。
立基社區的計畫型空間
水谷和傳統做社造的方式有所區隔。傳統社造的成果是一張大桌上一家一菜情感交流,水谷則期待藝術家在情感交流的基礎上,透過在地感知延伸作品與街區行動,然而藝術家的作品質量就像是樂透,時間一久街區居民也會困惑為何要一再嘗試;社區再造就是水谷外部資源之一。草創時文化部提供了青年村落補助,當時水谷與臺大城鄉所基金會、都市里人、經典工程等社造團隊隨著都更處進駐萬華。這些大型組織以既定的模組和方法執行社造,其思考的面向也更貼近城市規劃,常因計畫調整進駐某區域,也在期滿後離開,但過程中也啟發在地社造團隊延續其成果,塑造成地方上半商業模式的社造團體。
其實無論成果好壞,重點在於過程及引發的後續效益,例如 2016 年水谷主辦加蚋仔藝術季,邀請汪正翔、張哲榕、延平北路 789、詩人與文史工作者路向南等創作者和東園街上的老店共創店家視覺形象、製成海報貼在店家門口,許多店家持續展覽至今日。水谷藝術是以在地調研為主的計畫型空間,以藝術家與策展人做為前線與邊界,2019 年起更提出「場所感 - 青年藝術駐村及駐點培力」計畫,選送藝術家於萬華與偏鄉駐村。彭才瑄深信越在地就越國際,水谷之所以是水谷是基於其所在的萬華,以及將同樣的議題在國際展示的內外計畫,因此水谷也格外著力在地出發的國際策展計畫。
第二屆酸水南行為影像藝術節,俄羅斯Now_After國際錄像藝術節外掛單元,
Hiroya Sakurai 作品 The Stream VII,汪正翔攝影。
第一屆酸水南行為影像藝術節其中葉育君《太平洋羅曼史》表演。
為了生存出走,反而開拓更多機會
問起水谷為何有能力以小型的空間發展出令人驚豔的國際交流能量,彭才瑄苦笑了一下,說水谷怎麼做國際交流不是商業機密,因為講出來也沒有人肯做。由於大部分的臺灣藝文機構在前衛的嘗試與生存中尋求交點,依靠每年固定的補助與募款去辦量少質精的展覽,而他們的悠久歷史與背景也使他們得以一直支撐下去。
相較之下水谷的生存條件就相對艱辛,彭才瑄非美術科班背景,水谷的空間位置亦非市中心,更不容易受到關注。但出了臺灣,權力結構相對弱化,不會因為機構大小或資歷產生偏見,水谷努力抓住每次交流的機會並積極經營日後的聯繫,逐漸從藝術空間、藝術節、雙年展的歷次合作中打開視野。
就像水谷跟韓國的合作起因於韓國的文化政策,韓國政府鼓勵藝文機構出國交流並提供充沛的經費,這點和臺灣文化部著力於藝文環境相對弱勢的國家並資助臺灣團隊與當地合作不謀而合。有趣的是近年歐美各國補助方向改變,其藝文環境面臨轉型壓力,無論美術館、雙年展或是藝術節,皆需自籌更多的經費,小型藝文機構只要作品和策展理念不錯又自帶資源,就有機會跟一線的機構合作;反而是藝文弱勢的國家仍舊複製過去的權力結構,卻又沒有相對應的經費,發展起來會分外辛苦。
水谷在國際交流上有明確的戰略:優先參與雙年展和藝術節,藉由主辦單位是否願意提供獨立單元、場館、設備等基礎條件,來進一步評估對方機構的策展與選件能力,若符合水谷的標準,則可建立並發展雙方長久的合作關係。就像 2018 年水谷去波蘭中介雙年展做臺灣單元,結束後也邀請該雙年展來臺共同策劃水谷的酸水南行為錄像藝術節。
與藝術家和策展人一起成長
過去文化部有提出藝術新秀首次創作發表補助,諸如現在發展不錯的紀柏豪、陳漢聲、魏澤、鄧雯馨、林旺廷等人,都曾於水谷藝術舉辦生涯首次個展,當年獲得補助時也都是甫海歸回臺或者研究所剛畢業的學生。此外,水谷也透過策展人徵選,提供他們策展費、空間、設備與行政協助,藉以發表策展計畫,例如 2019 年獲選策展人朱峯誼於水谷策劃《重返神性:作為一位無神論的有神論者》亦獲得當年度台新獎提名。
至今彭才瑄還是會去看學生展覽並做為挑選藝術家的依據,去年在水谷展覽的北藝大學生拉勒俄嵐・巴耷玬(郭悅暘),現在已經參與台北當代藝術館的《合力組裝米克斯》,藝術家拍攝原住民藝術家多元性別議題,影像張力強烈,雖有運鏡的缺陷卻不減損作品的魅力。這些新銳的策展人及創作者,也是支持水谷一直走下去的原動力。但是和新銳藝術家和策展人合作,成本跟成果是兩難,無論藝術家費、策展費、營運、設備、展場安裝、場地和行政人力都是支出,技術細節和展覽經驗都待磨合。即便如此水谷仍最常與年齡相近的藝文工作者合作。彭才瑄想了想,提到 1988年成立的伊通公園創立時有很多海歸的年輕藝術家,慢慢把伊通形塑成現在的樣貌,或許伊通公園就是水谷對當代藝術空間雛形的想像。
回顧一路走來,其實營運第一年時,彭才瑄難免也懷疑水谷是不是無法長久,6 年過後就覺得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中間一度有考慮要不要換經營者,畢竟組織發展還是需要內外刺激,如果總監一直是他就會維持原樣,「那 5 年、10 年後,我還會想要是這樣嗎?還會想要繼續做水谷嗎?還會有意願持續自我挑戰嗎? 」然而無論水谷的未來是如何,彭才瑄認為現階段只要繼續做下去就已經非常開心了,另外也期待酸水南能夠成為臺灣最特殊的藝術節,或是城市裡的雙年展!
《重返神性:作為一位無神論的有神論者》其中李紫彤作品《#迎靈者》
本篇文章出自國立新竹生活美學館發行之《北辰》刊物 Vol.2
指導單位|文化部
出版單位|國立新竹生活美學館
執行單位|見域工作室
採訪撰稿|王欣翮
攝影|董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