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了我......
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
那是了無牽掛的年紀,一愛就愛得很深,
每次擁抱也想把對方陷入懷中,每次親吻也想把對方吸進體內,
那種肉緊的程度,現在回想起,還真是有點肉麻。
當時面對沙士疫情,大人恍如如兵臨城下,「洗手洗手洗手」,
我們卻只是天真爛漫地,慶幸停課,戴著口罩四處遊蕩,縱然她家住淘大,還是好像有保護罩一樣,大家也不怕死。
純真的愛,就是無敵。
恨不得馬上就求婚、訂婚,不顧家人反對,不理世人目光,就這樣從此浪跡天涯,周遊列國。
不難想像,公開試期間,也是一邊專心溫習,一邊專心戀愛。在自修室專心一小時,又要跑出去專心一小時。
應該佈滿筆記的書本中,卻畫著我們的夢。
想像著未來的家庭,會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當然還有一對恩愛的父母。家不用太大,有一千呎就剛好,三間房,外加一個大廚房,廚具和爐具剛好足夠她發揮。如果我飛黃騰達,還可以多加一間音樂室連書房,長期控制住濕度,幾個書櫃也整齊地擺放著一套套古今經典古著,書與書的距離剛好夠輕鬆把想要看的書拿出來。而我亦可以多買幾部琴掛出來,不彈也可以裝裝飾飾。在這裡撫琴寫詩,絕對是人生一大樂事。
「你可唔可以唔好諗諗下淨係諗自己?」
對對對,廚房要有雙門大雪櫃,要有LC重得要命的煲,要有焗爐,要有咖啡機。慢,我又不懂下廚,又不喝咖啡,焗爐雙層還是單層,咖啡機全自動還是半自動,我哪懂?所以還是交給她自己想罷了,我還要忙著替兩姊弟改個好名呢!
但有了家庭,又好像不能隨心所欲四處出走,有點矛盾。但管他呢!船到橋頭自然直,再多的計劃還是會有意外,只要她在我身邊,一切都沒所謂。
這樣的「專心」,大家的就成績出乎家人意料地「失手」,但卻又正如我們所料地不上不下。
我成績比較好那麼一點點,因為從來都是我比較聰明,而她始終是較笨的那個,所以我才選擇了她,她才選擇了我。
最後我勉強進了大學,而她就只能投身社會。
如果你已經投身社會,相信已經猜到下文。
我還是天真無邪的嘻嘻哈哈,她的眉頭卻越鎖越深:
「點解你唔可以成熟啲?」
然後,她轉身走了,拋下那個天真的我,那個還以為她會回頭的我。
天亮了,我睡著了,就在原地,直接趴在地上睡了,
但她,依舊沒有回來。
她離開了我。
雖然我仍然愛著她,她亦一定仍然愛著我,但我們不是聖人,不是電影中的主角,
我們也各自開展了新的戀情。
天真的我好像突然就長大了,我學著當一個世人所謂成熟的男人,不再沉迷動漫,學著品酒,學著喝咖啡。不再嬉皮笑臉,試著收起笑容,理性地對待人和事。反過來又要收起淚水,試著擠出微笑,平靜地面對各種風浪挫折。
不再幻想有過千呎的豪宅,尤其在今日的香港,能買得到一個五百呎的單位也算是贏家。不再掏心掏肺去愛,嘗試留點空間給工作、給自己。
但我不知道,原來我從來沒有長大。
直到她真的離開了我,我才猛然發現,我惦掛著她,惦掛著那沒有顧慮的愛情。
現在的她能給我安穩,卻沒有了從前的她那種即興;現在的她很理性消費,不像從前的她那樣總愛買些認為我會穿戴得好看的東西給我;現在的她語調平靜,從前的她卻起伏不定,動不動也想震爆我耳膜。
過去的她太好了,好得就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好得只能沉淪在回憶中細味。
所以可能她不太適合俗世的生活吧!便偷偷從我身邊逃走了,跑到外邊的世界去了,那個能繼續天真的世界。
我沒有走到橋口去偷看,畢竟已沒有了相對應的身分,縱然她還是愛著我。
她轉身走了,拋下那個依舊天真的我,那個依舊覺得她會回來的我。
天亮了,我睡著了,就在原地,直接趴在地上睡了,
但她,依舊沒有回來。
而我,依舊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