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是在一個交友軟體裡認識的,會用『她』來稱呼,並不是代表我和她之間有發生了火花,不過是希望她不會介意我把我們的相遇訴出文句,還願意之後繼續與我來往。
說到底,我和她根本不是什麼浪漫的相遇,當晚的我們,也不過就是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的兩個人,可能是擁有共同的主題故事,又在最漆黑的時候恰巧找到一個能投射自己的對象吧。
那一天,是我分手後的幾個月,原先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成了『夜晚突發性內臟刺痛症候群』的長期折騰。當晚是一個病發的夜晚,病發的原因也不過就是整理了一件舊外套,那是一件C牌的黑色帽T,原本嶄新的樣貌已經褪去,過多的毛球明白顯示出它的年紀,那是我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潮流外套,即使已經稍稍不合身,但我也不曾想過丟棄。
我手握著手機、窩在床角,在漆黑無光的房間裡,那小小的手機螢幕將略帶刺痛感的白光打在我的臉上,房中鏡子映出的我看起來有點詭譎,但我毫不在意持續滑著那一個個四素不相識的網友,也不知道是真的都聊不上來,還是自己在尋找些什麼,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尋找。
而她的文章吸引住了我的眼光,不是因為多文青,或是多有共鳴安慰,那個文章不過是連鎖早餐店的早餐照片,照片中甚至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蛛絲馬跡,下方也只搭上短短數幾句話聊表心意,任性如我,我並不打算回應文章中的那些句子,我只想直率自我地表達出我對那家早餐店的想念。
『那家早餐店很棒,可惜臺北沒有。』
現在回想起來,沒有被無視掉真的是個奇蹟。
我們從早餐店開始聊,聊了她的學校,聊了我的工作,聊了她的夢想,聊了我的規劃,聊得她的家鄉,聊了我的城市,最後也聊了我們各自的失戀。我們輪流著訴說自己的經歷、自己的故事,不論你信不信,我們的交流中並沒有太多的悲傷、也沒有太多的怨恨,硬要說的話,頂多是有一點遺憾吧,而且大多是從我這邊洩漏出的。
隨著歲數的增加,越來越承擔不起突然失序的生活,因此我也經常在對談中略顯疲態。而她不同,她非常的年輕,充滿可能性,對未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渴望。剛進入大學的她完全不辜負自己的時間,課業、社團與成長的活動塞滿了他的生活之中,看似輕薄的身軀,卻踏下了一步又一步堅毅的腳步,即使我們相隔160公里的距離,我也可以看到她帶著受傷的內心卻仍在前進。
我想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這樣說不是要彰顯我自己是過來人什麼的,倒不如是我開始有點對自己失望,或說是有點嫉妒起她,看著她已經振作起來,投入下一段的生活,而我還在癱在床上滑著手機,一個我曾經最感到罪惡的姿勢,如今已經可以平淡地享受了。
『我要在三年之後開設個人畫展』她開始跟我說起她給自己的目標,起初一開始聽到時,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這個目標是難還是簡單。理工出身的我,沒有數字就不會評估了,但是看著她在字裡行間都透露出嚮往與堅定,我想一定是很棒的目標吧。
目標,對我來說是一個介於規劃與夢想之間的概念,是一種帶有狂妄的規劃,是一種堅持保守的夢想,然而隨著時間飄過,不知不覺之中,我的目標定義開始有了變化,一步步放棄飄渺的浪漫,開始擁抱實際枷鎖,目標開始與規劃無限逼近,離夢想卻越來越遠,遠的不曾存在過一樣,因此當她的出現,就像是看到當初追著夢想尾巴的自己,和曾經看無法認同的現在。
初入大學的她,在自由的大門裡如魚得水,此刻的她我真的認為是無所不能,盡情的追逐著夢、高歌著未來,不是說她不曾迷惘、不曾失敗,而是連失敗受挫轉化成她成長上的瑰寶,在狂風暴雨下踽踽獨行也不曾停下一瞬腳步,從她的眼眸之中,我可以預見她未來的五彩斑斕。
不知道什麼什麼時候開始,我可以看見年輕人身後自帶的青春光芒,那光芒讓我羨慕,但卻已無力承擔,在風雨之中我已經無法獨自前行,我害怕苦難,更害怕著滿滿心意在風雨過後只剩下杯盤狼藉,恐懼如黑蛇纏繞於我,我捧著過往的結果萎縮在小小台階上深怕墜落,希望在不驚動黑蛇下平靜度日,只能假裝沒看見她在泥濘之中依然奮力爬行。
她總是說著未來未來,我開始只會說著以前以前,我們就像兩條線的黃金交叉。
我沒多老,甚至稱不上有年紀,但我卻也不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