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講的是我小時候的一段記憶,以前小男生剃頭都是去那種家庭理髮店,我家人總帶我去同一間理髮店,找一位看起來像是越南人的大媽幫我理。不過我很不喜歡去那裡,一是我覺得總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二是大媽每次都給我剃最短的頭。
有一次我家人給我錢叫我自己去理頭髮,我就去了,想說這次家人不在身邊,我至少可以請大媽稍微剪一個我喜歡的頭,我一進去看到大媽正在裡面忙,店裡面有兩個位子,都是空的,我就挑了一個已經鋪好毛巾、倒好茶水的椅子坐下,一坐下我就對著裡面喊「阿姨我要剪頭髮!」大媽匆匆跑出來,很用力地從椅子上拉下來,罵我說沒禮貌,沒有叫我坐怎麼可以亂坐?我被罵的莫名其妙,這裡又沒人。
大媽把我拉起來後又走回後面,拿了一片溼溼的葉子沾我的額頭、鼻子、左肩、右肩,碎碎念了一下,然後叫我坐在隔壁的位子,大媽說等等有一個客人要來,會先幫他處理,等等再幫我剪,我覺得沒差就拿店裡面的漫畫起來看。
大概不到三分鐘,大媽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幾乎是同時門就開了,我覺得突然有點冷所以特別注意了一下進來的人是甚麼人,我從眼角餘光看到的是有一個套著黑色大衣的人走了進來,我怕盯著別人很不禮貌,所以拿著漫畫擋住臉在偷看。這個客人坐在我旁邊後也沒講話,大媽問他「剪一樣嗎」,我沒聽到任何回答,沒多久就聽到大媽的剪刀在剪東西的聲音,我坐在一旁我是頭皮發麻,想跑也跑不掉,因為我看到那個客人坐下來是沒有腳的,我看地上,一根毛髮也都沒有掉下來。
大約剪30秒而已,大媽就說「好了,走好」然後那個客人「站」了起來,往店的裡面走去,就沒有出來了。我把漫畫放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大媽,大媽像是沒事一般,把剛剛用過的剪刀放在一盆符水裡面,像甚麼事也沒發生過的問我今天要剪怎樣,到我離開那個客人都沒有再出來過。
等我回家後我一直覺得不太舒服,我坐在椅子上總覺得肩膀有一個很重的壓力,如果躺著就會覺得有大石頭壓在我的胸膛上,吃甚麼吐甚麼,就這樣突然生病了,我也沒辦法去學校,因為我一站起來就會重心不穩,走路歪歪斜斜,看了醫生都說是重感冒,但我在家躺三天還是一樣。後來我家人就說沒辦法了,去給人看一下。
他們就把我扛起來,載我到理髮廳,跟大媽說我的狀況,大媽叫我們在外面等一下,大約十分鐘後叫我進去,看到兩張椅子都被鋪了毛巾、放了茶水。大媽在地上舖了一條厚厚的毛巾,毛巾前面有一個小椅凳,大媽叫我先跪在毛巾上,接著大媽搖了一次鈴,碎念了一些不是中文也不是越南話的語言,我想抬頭看她在幹嘛「不要看!低頭!」大媽這樣吼我。我乖乖低頭,我覺得脖子越來越重,「咯…」我前面的小板凳突然自己移動了,瞬間我覺得肩膀輕鬆多了,大媽對著我的上方說「來,慢慢下來」,「咯…」小板凳又往後移動了一點,我身體已經沒有那些奇怪的重量了。
後來大媽扶我起來坐在椅子上,她讓我喝茶,然後拿出符水盆裡的剪刀,對著空無一人的椅子說「小孩子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氣」然後大媽就對著空氣剪頭髮,我看著大媽在忙,一邊喝我手上的熱茶,但熱茶端到鼻子前面的時候,我透過白色的煙,看到隔壁椅子上有一個老阿伯的形狀,但那個阿伯大部分只剩下骨頭了,我看到阿伯緩緩地轉過頭看我,對我笑了一下,那個笑我覺得很毛,趕緊把杯子移開乖乖地不敢亂動。
後來大媽說「好了,走好」,我聽到有「喀、喀」的聲音往店裡面走。聲音不見後大媽請我家人進來帶我回去,我隔天就生龍活虎了。後來我問家人,才知道那個大媽是一個很厲害的靈媒,除了幫人剪頭髮也會幫鬼超度讓祂們好走,我那天沒禮貌坐到要給好兄弟的椅子,一個老阿伯覺得我很皮,才會賴在我身上,大媽說那個阿伯是被燒死的,所以看起來才都是骨頭,我聽到的「喀、喀」聲是祂骨頭敲地板的聲音…後來那間理髮店沒多久突然收了,原因是甚麼我不知道,但那間理髮廳一直到我上大學都沒有再租出去過,聽說有些好兄弟還在那裏等大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