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婆（四）

林婆從公車上下來，拖著雙腳緩步走進這個已經住了大半輩子的老舊社區。

這裡的街道狹窄，大部分都是單行道，但是老社區誰會在乎地上的箭頭指向，常常逆向的一台汽車和一台機車交會就會爆出幹譙聲，在入夜寂靜的社區裡迴盪。奇特的是，在錯綜複雜的小街道交會處，竟然設計了一個迷你圓環。在圓環的中央是一株枝繁葉茂的細葉榕，樹下有熱心人士放置了家裡用不到的椅子，長年下來，各式各樣的椅子、板凳和小學課桌，宛如戶外小教室。白天，這裡成了老人們閒聊聚集的場所，入夜後則偶而會看見年輕的情侶或是來此喝幾杯的醉漢。這裡同時也見證了南哲的離開與永別。

上樓進了家門，將大串鑰匙放在門邊檯子上的貔貅旁，依照慣例先將一身的首飾戒指和手錶取下收好，將手臉洗了個乾淨，然後到神龕前捻香。累了一天的林婆坐在客廳裡盯著氤氳的煙氣往上飄，碰觸到已燻黃的天花板後往四周散開。

突然阿和房間傳出聲響，他睡眼惺忪地從房裡走出來，坐到林婆旁邊，戲劇性的把手抬得老高，再向下往桌上放了一個小盒子，然後用遙控器點開了電視，整個人往後躺到椅子裡。

「這什麼？」

「你打開看啊。」

「今天工班有去嗎？」

「你先開啦！」

林婆傾身仔細看了一眼桌上的方形盒子，白色的亮面厚紙板包著一個深藍色絲絨盒，大約一個手掌大、一個拳頭高。林婆將絲絨盒從側邊推出，看見盒子印著一個熟悉的LOGO，和自己手錶上的一樣。

「你的手錶不是壞掉了？這個拿去掛。」

林婆掀開盒子，看見淡粉色的金屬錶帶和鍍金的錶面，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你哪來的錢啊！？」

「不用擔心啦，今天早上水電那邊黃桑叫我去，先跟我結了上個月的，然後跟我說下個月還有一單大的要接，叫我一起去，大概可以做半年。」阿和拍拍褲袋：「我有錢啦。」

看林婆依舊半信半疑，阿和從椅子上彈起，直接從盒子裡把手錶取出幫林婆戴上。「先掛掛看合不合，店員說可以回去調長度。」

林婆看著手腕上淡粉金色的錶帶，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收過禮物了。

「剛剛好哦。」阿和似乎很滿意。

「有賺錢就存起來，不要亂花，都要三十歲的人了，也要準備結婚了...」林婆邊說邊把手錶解下。

「吼又來了。」阿和不耐煩地起身：「這個不能退哦，你拿去掛哦！」邊說邊走進廁所裡。

林婆看著阿和逃進廁所，輕輕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