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夜燈

在一陣暴亂無奈的毆打下，她睡醒，忍痛爬醒。

睜開惺忪睡眼，腫青的手，被嚴厲的喝斥要求伸出，握住某樣東西。

一根火把。

有些茫然。她抬頭。

「今天風雪太大了。妳，去把夜燈點起來。」說完。男主人交給她一張簡陋的地圖，指著門的方向後，回到火爐照暖的餐桌旁。

男主人一家，正愉快享受最適合這天氣食用的濃湯與烤雞肉。

「還在看？快滾出去！」

他大吼。

「爸爸，她要去哪？」餐桌旁的男孩問了。

「她啊，因為爸爸來不及去點夜燈，所以就讓她代替我去呀。」

「那不是爸爸的工作嗎？」

「爸爸累了，體諒爸爸嘛。」

「那我還有機會跟她玩那個遊戲嗎？」

「總是會有的。快吃飯吧。」

快吃飯吧。一家子的冷漠眼神，則是在催促她，快滾吧。

她抓起腥臭的動物毛皮遮著身子，出門。

雖然地圖簡陋，但是方向簡單明瞭。她用火把照了會，路途，就是一條被樹林夾逢的馬車道路。非常清晰，必須點亮前方三岔路的夜燈。

儘管外頭下著暴風雪，但還不至於讓路看上去有多難走。何況她知道該怎麼走，畢竟當初她就是作為一位被賤價賣出的精靈奴隸，從那條路一路拖行至此。

問題，在於人類之間的傳聞。

據說，森林住著一位專吃靈魂的惡魔。祂怕火，所以人們點起夜燈，以驅逐惡魔。為了避免夜燈被點起，惡魔會在路上狩獵引火人。

她不敢前進，可是更不敢躲回屋子。她深知若是就這麼回去，她將會招來什麼樣的待遇。

高舉火把，踩入雪地，她邁開膽怯的步伐。

除了風的呼嘯，與雪自樹葉打落的偶然驚響。她一路上沒有聽見半點異音，也沒有碰上奇怪的動靜。

路走起來，非常平順，很安全。即便膽戰心驚，可是害怕發生的通通都沒有發生過。

一會兒，她來到了三岔路。黯淡的夜燈，等待被火把照亮。

她抬手，點火，亮了，異常地亮，反而讓她不太舒服。

她覺得暈眩，頭昏了。丟下火把，然後在一陣朦朧的意識下看向四周。

死沉而灰綠，怪異而扭曲的骸骨披著人臉長袍，一群一群，朝她奔來。

她瞬間從恍惚中驚醒，大叫：「惡魔，祂們就是惡魔！」

她焦急爬向夜燈的底座，內心誠懇祈求光芒閃耀的夜燈能夠幫助她驅逐惡魔。可奇怪的是，夜燈的燈火對惡魔，根本沒用。傳聞雖然說對了一半，卻錯得很致命。

散發腥臭與惡意的手，貼近了她的肩。壓抑與惶恐，逼使她憶起最殘破不堪的回憶。

「熄滅。」

一個聲音試圖指引她。

她愕然，然後發現惡魔們也是。

「熄滅。」

再一次發聲。而她這次確信，應該要相信它。

她帶有猶豫地伸手抓取夜燈的點火盆，抽出，在灼燒皮膚的慘烈絕痛下將點火盆摔向地面。

火熄了。惡魔們退卻，畏縮。

「很好。」

聲音發出，她看見某個狀如樹枝纏身的身形在惡魔之間飛竄。淒厲的哀嚎，迴盪。

下一次眨眼，消失了。

她鬆開抱著頭的雙手，張望。起身，想要趕快回到「家」。

「不對。」聲音說。「停下。」

她遲疑。

聲音堅定而誠懇，告訴她。「不是那裡。」

不再發抖，不再恐懼。莫名的安心感，穩定了她的情緒。她感到奇妙，很不可思議。

「妳不會想再回去那了吧？」

一隻猶如覆蓋泥濘沼土的樹影之手，牽住了她。

「回去，一輩子承受那種不堪的對待。」

她搖頭。

「那很好。」

祂說。

「妳屬於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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