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 (Sirena)﹕摒棄自我的婚嫁之路

2020/09/26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是的，我定必投身海中
假如得到塞壬的允許

　　〈Sirena〉收錄在 Faun* 於 2005 年發行的專輯《Renaissance》之中，靈感來自一首塞法迪猶太人 (Sephardi Jews) 的婚禮歌曲，歌詞用俗稱拉迪諾語 (Ladino) 的猶太－西班牙語 (Judaeo-Spanish) 寫成。

　　Sirena 在西班牙語中譯作「人魚 Mermaid」，但 Faun 在專輯的小冊子中提及的呼喚者是希臘神話中的危險生物﹕塞壬 (Siren)。兩者的共通點是她們都會利用魅惑的歌聲引誘在海上航行的人接近她們，繼而讓他們身陷險境或失去性命；差別在於人魚擁有人身魚尾，塞壬擁有女人的容貌、鳥類的身體，唱歌同時會演奏樂器。

　　不管呼喚者是人魚還是塞壬，這首歌描述的是海的呼喚，站在海邊的新娘聽見海裡的生物邀請她投身海中。根據 Faun 的說法，在好些神話裡，海洋象徵著一個捨棄自我、融入群體的過程。因此更準確的說法是，這首歌描述了新生活對新娘的呼喚。她將要嫁給自己的未婚夫，所以她願意接受海洋的呼喚，渴望成為其中一份子。

Faun﹕中譯「法翁」，羅馬神話中居於樹林的精靈，其半人半羊的形象間接取自希臘神話中的牧神－－潘 (Pan)。Faun 是來自德國的異教民謠樂團，成立於 1998 年，演奏異教民謠、黑暗浪潮 (dark wave) 風格及中世紀音樂，台譯「農牧神樂團」，是我的異教民謠啟蒙之師，在亞洲地區應該算是比較為人所熟知。

歌詞翻譯

　　這首歌有兩個敘述角度，一個是新郎（或可視為新郎代表的家庭和社會），一個是新娘。

　　提到「我的妻子」和婚紗顏色 (1) 的段落都是新郎的視角，第二段的「投身海中吧」也屬於新郎，表達了把未婚妻帶進生活圈子的渴望。

　　整首歌充斥著水的意象，一再提醒新娘有關人魚的呼喚。

　　從第一段的最後兩句「是的，我定必投身海中，假如得到塞壬的允許」，可得知新娘的意願是正面的，從家裡的沐浴間、河流、泉水、沙地到大海，她離人魚的呼喚愈來愈近。

　　第四段提及的榲桲樹和玉桂樹都是多子多孫的象徵，在拉迪諾婚禮歌曲中出現的果樹都有這重祝福意義 (2) 在內。

　　整體來說，這場婚姻充滿了光明與希望的意象，但「投身海中」的呼喚一再提醒新人，婚姻總伴隨著犧牲與妥協。在父權社會的框架下，肩負這個角色的人便是新娘。

拉迪諾語（猶太－西班牙語）歌詞出處﹕Faun - Renaissance (2005) CD Booklet
英譯出處﹕Faun - Renaissance (2005) CD Booklet

1/ Mi esposica está en el baño,
vestida de colorado.
Si, a la mar yo bien me echaba;
si la serena lecencia me daba.

My wife stands bathing,
clothed in red.
Yes, into the sea I would indeed throw myself;
If the siren would give me licence.

我的妻子在沐浴，
她穿得一身鮮紅。
是的，我定必投身海中，
假如得到塞壬的允許。

2/ Échate a la mar y alcansa,
Échate a la mar!

Throw yourself into the sea and catch me,
Throw yourself into the sea!

投身海中吧，然後抓住我，
投身海中吧！

3/ Mi esposica está en el río,
vestida de amarillo.
Mi esposica está a la fuente,
vestida un-fustán verde.

My wife is at the river,
clothed in yellow.
My wife is at the fountain,
clothed in a green dress.

我的妻子在河旁，
她穿得一身明黃。
我的妻子在泉中，
她穿著一條綠裙。

4/ Entre la mar y el río,
hay un árbol de bimbrillo.
Entre la mar y la arena,
hay un árbol de canela.

Between the sea and the river,
there is a quince tree.
Between the sea and the sand,
there is a cinnamon tree.

在大海與河流之間，
那裡有一棵榲桲樹。
在大海與沙粒之間，
那裡有一棵玉桂樹。

註釋

婚紗顏色﹕現在的拉迪諾新娘穿白色婚紗，但以前的婚紗比較色彩繽紛。（原文﹕"At weddings today the bride wears a white dress, although in the past it was colorful."；出處﹕Sephardic Customs and Jewish Religious Rituals and Festivals - The Wedding）
多子多孫﹕果樹在婚禮歌曲之中象徵陽剛之氣、生殖力和繁榮昌盛。在其中一首與婚前沐浴儀式有關的歌曲之中，那位可愛的少女從海裡冒出後，便看見一片種滿玉桂、杏仁和榲桲樹的土地。（原文﹕Fruit trees in wedding songs symbolize virility, fertility and prosperity.（……）In the mikveh [ritual bath] song {Ya salyo de la mar la galana}, the lovely maiden comes up from the sea to behold a landscape of cinnamon, almond and quince trees.；出處﹕Food in Judeo-Sephardic Songs - Fruit and vegetables）

同場加映﹕塞法迪猶太歌曲

　　塞法迪猶太歌曲我沒有聽過很多，但我覺得這種歌曲的其中一項特色是擅長以豐富的樂音循序漸進地渲染情緒，當中會使用大量的弦樂器和敲擊樂器。在他們的歌曲中，情緒和氣氛的堆疊就像爬坡一樣，最後爬到山頂到達高潮的地方時，如海浪般沖刷下來的情感非常澎湃。

Avrix mi galanica (Let Me In, My Love)

　　這是我接觸的第一首塞法迪猶太歌曲，出自拿索斯唱片 (Naxos Records) 在 1996 年發行的專輯《Sephardic Romances: Traditional Jewish Music from Spain》。那個四十秒的前奏我可以 loop 一百萬次。

　　歌名〈Let Me In, My Love〉看起來很浪漫，歌詞看起來很隱晦，但場景意外地露骨。

　　女主角在一開首喚醒枕邊的愛人，說已經日正當午了，不能對他投懷送抱 (I cannot open to you)，但是夜裡她睡不著覺，一直想著他。她提到自己的父親正在看書，把燈滅掉他就會去睡覺；她提到自己的母親正在縫紉，把針藏起來她就會去睡覺；她提到自己的兄弟正在寫字，把筆藏起來他就會去睡覺。這樣她的家人就不會注意到他們發出的聲音了。所以愛人請求進去的地方當然是那裡囉！因為場景是在女主角的家裡，所以我認為他們沒結婚，是背著家人在偷情，於是整個故事在保守的猶太文化背景下聽起來更背德了。

La Serena (Calm)

　　同一張專輯的第二首歌，歌詞提及海洋、漁夫、水手、女孩，描述了一位渴望投身海洋的男子的心境。我覺得是以敘述者受到人魚或塞壬誘惑的角度寫成，男主角在最後一段表明心跡或是受到誘惑而葬身海洋﹕假如你不幸獨自入眠，就讓我來陪你睡吧 (Unlucky are you that sleep alone, I am coming to sleep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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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出版專題以介紹異教民謠及相對小眾的另類音樂為主。異教民謠作品的靈感多來自各國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和文學作品，可單純當作充滿異域風情的音樂欣賞，也可視為一種歷史和文學的活化，以音樂作為傳播媒介，讓大家對古老土地的人事物產生興趣。透過疏理作品內容進行自我學習之餘，也與大家分享這些富有特色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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