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紅井再度恢復寧靜，風勁草來到北天門正殿，向北天門掌門林譽靖稟報此次任務的成果。

林譽靖聽完風勁草一夜屠三寨的匯報，開口問道：「所以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的魔教妖孽都殺盡了？」

風勁草回道：「共計四百二十七人，一個不漏。」

林譽靖道：「好。可有搜出什麼？」

風勁草道：「搜出《古悟掌法》和《慈惠寶典》二本魔教功法的妖書，罪證確鑿，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的確是藏匿在正道武林的魔教妖孽，弟子已經將其就地焚毀。」

相傳在把魔教趕出正道武林之前，魔教在正道武林之中散播許多駭人聽聞的武功秘笈，據說一旦翻閱就會著魔並且開始修習其中功法，雖然每個功法各不相同，但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每天必須要服用新鮮的紫河車，並且無人肉則無法充飢。

相傳這些魔書之中危害度最為嚴重者，就是一本名叫《史家心法》的武功秘笈，這本書據說是魔教聖典，是一本足以顛覆全武林的書籍，正道武林發動所有人力，提出最高額賞金進行搜索，但都無人得以尋覓，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成為正道武林之中的一大隱憂。

相傳有一當時名門正派，就因為掌門在剿滅魔教的過程中壓抑不住好奇而去翻閱其中一本禁書，因而徹底著魔，將門派方圓百里的孕婦屠盡，並且殺光自己的妻兒和所有門徒，最後是由少林寺戒律堂長老出山將其殲滅，方才沒讓悲劇持續上演。

因此，正道武林從很早之前就頒布禁令，任何人持有這類書籍就是魔教妖孽，不論是持有者還是書，格殺勿論。

林譽靖道：「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情我會再跟神捕門回報。」

風勁草道：「是。」

林譽靖道：「這幾天因為你大師姊成親的關係，陸陸續續會有一些外賓前來道賀，你不在的時候都是你大師姊在應付，之後這件事交由你來負責。」

風勁草道：「是。」

這幾年來，大師姊葉離枝都主要是在處理門內事務，專門負責對於弟子的教導以及門派營運等事項，較少涉入江湖之中，反觀風勁草則是大半時間都身處江湖，在外頭執行各種任務，因而人脈較廣，認識較多江湖人士，這項接待外賓的工作交給風勁草是再適合不過。

風勁草此時心中覺得好生奇怪，自古以來，女子嫁夫從夫，如同潑出去的水一般，便是屬於男方的人，自然不會繼續住在北天門內。

但為何大師姊葉離枝卻沒有跟著龍劍客回雄埔門，而是繼續待在北天門操持事務？

心中雖有如斯疑問，但在師父面前，風勁草知道問這些瑣事都是徒勞，師父必然自有安排，故而並沒有將此話宣之於口，而是打算等等遇到大師姊再向其詢問。

林譽靖道：「近來魔教猖獗，正是用人之際，你行走江湖務必小心，別被情緒沖昏頭。」

風勁草明白師父在說什麼。

要說最近最為人知的大事，除了大師姊與龍劍客結婚這件事以外，就是魔教魔頭企圖闖入少林寺偷取武學秘笈了！

要知道少林寺可是華佛所屬的寺廟，是全武林的精神領袖，是所有武學發源的聖地，是所有倫理道德的圭臬，裡面聚集著這武林之中最頂尖的強者。

這魔頭竟敢入侵少林寺，無疑是找死的舉動。

然而這魔頭並沒有死去，而是重傷逃脫。

這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少林寺後來表示：並沒有任何經典被偷竊，魔頭也是鑽了諸多高僧不在的空才沒有被拿下。

與此同時，少林寺開始了大規模的搜索，務必要把這魔頭擊斃於正道武林之中，決不讓她有機會返回魔教養傷。

即便少林寺如此說明與行動，但這魔頭逃脫的消息依然震驚了全武林，大家都在猜測，武功如此高牆，難道是魔教教主親自前來？

更多人認為，這下子必然會助長魔教妖孽的氣焰，所以整個江湖將會動盪起來，行走江湖肯定是更加不安全。

風勁草感受到林譽靖的關心，心頭一暖，感動道：「弟子僅聽教誨。」

林譽靖點點頭道：「沒其他事的話，就先下去吧。」

風勁草道：「是，弟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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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北天門忙碌著，轉眼間，太陽西沉，夜幕降臨，已是用膳的時刻。

但包括風勁草在內共計八十九名北天門弟子此時卻呈方形陣列聚集在正殿前廣場，由前到後依照輩分整齊劃一地肅立著，四周放滿水桶與扁擔，場間無一人敢說話，只敢讓靜默壟罩著場間。

不久，正殿門開，林譽靖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殿門一被推開的那一刻，所有人瞬間低頭並且齊聲大喊：「弟子向師父請安！」

林譽靖看了看底下他的徒子徒孫，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有人低頭慢了。」

林譽靖聲畢，身為北天門大師姊的葉離枝立刻來到陣列前方。

葉離枝身材並不高大，甚至可以說是略嫌矮小，雖然年紀已經二十好幾，但雙頰的嬰兒肥卻讓她顯得稚氣，若不與之交談，單論外表可能會以為她仍是個十來歲的少女。

外表雖是如此稚氣未脫的模樣，但她所發出來的音量卻是低沉、中氣十足且威震全場：「剛剛低頭慢的人，全部出來！」

剛剛低頭慢的人不敢心存僥倖，全部都站到陣列的前方。

葉離枝朗聲道：「根據我北天門門規第三十七條：對師長須以禮待之，不可有絲毫懈怠。你們低頭慢了，這便是對掌門的無禮，該罰！扁擔上肩！」

那些準備受罰的弟子們將四周的扁擔提起，一肩一個，每個扁擔共放至六個裝滿水的水桶。

葉離枝道：「紮馬步！」

扛著扁擔的弟子腳步一跨，便紮起馬步。

全場又陷入安靜。

紮馬步的弟子依照功力不同，頭上開始依序冒出汗水，但無論如何都不敢吭聲；其他未被受罰的弟子也並未離去，也靜靜站在原地，臉上並無任何額外的情緒，若要說的話，只有難以察覺的優越感。

風勁草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這個他早已習慣的風景，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畢竟自己當初也是那樣被叫出去紮馬步好幾回，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會辛苦是因為還沒習慣，習慣就好。

但風勁草聽到葉離枝的聲音，即便已經習慣，心中仍會暗自嘆氣。

小時候，葉離枝的聲音不是這樣的，十六歲之前，葉離枝的聲音都一直是宛如夏夜晚風般輕柔。

但自從奉師命接管門內事務，開始接替師父進行這樣訓斥的工作，師父認為那樣輕柔的聲音不足以服眾，於是葉離枝便開始壓低自己的聲音，試圖營造威懾力，前些日子，晚課結束、所有弟子回去休息後，葉離枝回到住處跟風勁草和侯平林說話時，聲音都呈現沙啞，不過只要好些日子不用面對其他弟子，那輕柔的聲音便又能恢復。

但隨著葉離枝接手門內事務的時間愈久，幾乎天天都要面對那些新入門的弟子，幾乎天天都要擺出大師姐的架子，所以也一直壓低聲音在對話。

某天之後，葉離枝再也無法用原本夏夜晚風般的聲音說話，從那天之後，她的聲音就一直像個男子一般低沉。

風勁草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葉離枝發現自己的聲音再也回不去的那天，她臉上的表情。

她是那麼開心。

因為她終於不用再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終於不用再煩惱聲音不足以服眾，

終於，她可以達到師父的期待。

回憶自此，風勁草在心中嘆了口氣。

當風勁草在回憶時，前方的弟子依然受罰著。

其中一名弟子身體無法忍受這樣長時間的紮馬步，雙腳遽然無力，於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木桶也隨之滾倒在地，裏頭的水灑滿一地。

場中沒有一個人因此有所動作，只有一個人說了話。

「你收拾行李，離開北天門吧。」林譽靖語調平淡道。

那名弟子愣在當場，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林譽靖的意思，在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原因，就已經被葉離枝命人架離這個會場。

其他受罰弟子見狀大驚失色，咬著牙、拚死都要熬過這次的懲罰。

終於，葉離枝發出命令，讓這些弟子可以站起身放下水桶，回到隊伍之中。

即便疲累不堪，這些受罰弟子也不敢多做休息，趕緊一拐一拐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回到隊伍之中。

陣形回復，剛剛的懲罰彷彿沒有發生過，更不用提就在剛剛已經有一個人被革出北天門。

炎皇點點頭，然後再度走進室內。

過了不久，林譽靖再度從中走出。

一樣，在林譽靖推開大門的那一刻，所有人低頭大喊：「弟子向師父請安！」

林譽靖看了看，終於點了點頭道：「很好，習武之人，禮不可廢。希望各位繼續維持這樣有禮的行為。」

林譽靖頓了頓，朗聲道：「今天三件事情宣布。首先，最近天氣變化，個為務必注意保暖，切勿染上風寒。再者，相信你們也已經有所耳聞，你們的三師兄風勁草，在日前將魔教在我們正道武林的三個巢穴──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在一夜之間剿滅，為我們正道武林做出貢獻，為師感到非常欣慰，大家要以你們三師兄作為榜樣，努力習武。」

風勁草被師父這樣當眾誇獎，心中不得不說有著喜悅和自豪，但對於這份喜悅，他心中更多的是苦笑。

之後林譽靖又再叮嚀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就一聲令下，宣布開飯。

林譽靖下命令後，所有人以最快且最井然有序的方式進入到符合自己輩分的廳堂以及座位，然後開始用飯。

北天門的人吃飯甚是安靜，碗筷之間不曾發出碰撞，發出碰撞的新進弟子可都會被叫去中庭挑水紮馬步，故而大家逐漸養成安靜的習慣。

寧靜的晚餐之後，大家各自進行各自的晚課，各有各的忙碌，直到初更，在大師姊葉離枝的一聲令下，所有弟子床上躺平後，才宣告著這一天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