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黑色的大鳳蝶在馬路上迴旋,像失意醉倒的風塵女郎,也像夜奔茫然的靈魂,車來車往,我不敢涉過車河去扶她一把,只能狠心地背過身,繼續自己的路,明知無情人間,會繼續輾踏那件華裳,直到薄翅腻煙光,都成灰燼。
剝落的部分,還能記憶著飛翔、榮寵、與花的吻嗎?
潮濕的心事滲透那一堵牆,濕漉漉汗涔涔的歲月大概就哭了,粉白的牆面也就哭花了,一塊塊尷尬的崩壞,我剝下其中一片,刷啦啦的全都坍塌了;就像我現在想不起任何事件,只會猛然的看見兒時那兩只白蘭洗衣粉大紙箱裡,裝著我的瓢蟲玩具電話,紅底黑點的翅膀也一開一闔,或者,菜市場裡的一碗米粉羹,香菜一灑進熱湯裡,醋味兒跟菜的野香一下子逸散開來,浮在油亮亮的湯裡。
還有,918公車彎過新莊高中時,那比青春高中生還要刺眼的陽光。
這些是什麼?一千片的歲月拼圖?還是一個恍惚的夢接著一個迷離的故事?夢裡想見而不敢見也見不上的人拂袖而去,醒轉以後,窗外仍舊囂張的熱,冷氣依舊做作的涼,拂袖而去的是我的勇敢,我徒勞無功的青春;下次讓我先說晚安,記得以前MSN時代我總這樣要求,那話聽起來像是,別丟下我。
其實是我丟下自己,我張貼過尋人啟事,還是,一生的徒勞無功。
記憶紊亂到毫無起承轉合,只剩下音聲色相的質地,一小片一小片碎布,零碼、花色雜亂,無法裁製一套合身的人生,那,誰來,可不可以幫我縫一件小小的百衲被,也算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