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為全世界的民主制度敲響警鐘

風傳媒 2020-11-12

美國總統大選讓許多台灣人擔心美台及兩岸關係，但我卻想到兩部科幻片：在「星艦迷航記VIII：戰鬥巡航」這部電影中，發明曲速引擎的科學家對企業號太空船震撼無比，詢問要花多少錢來打造，艦長的答覆是未來的人類不在乎金錢，致力於探索與發現。而在「阿凡達」這部電影中，未來的人類不但為了每公斤數千萬美元的礦石而入侵潘多拉星，甚至在確認原住民納美人足以威脅入侵的人類後，決定以先進的優勢武力全面屠殺、完全滅絕納美人。

這些劇情跟美國大選有什麼關係呢？這兩部電影對人性提出不同的假設：星艦迷航記認為人性會朝向高層次進化，不再唯利是圖，阿凡達則假定人類會本性難移，持續不擇手段追逐利益。這次的美國總統大選，讓我看到許多醜陋的人性，完全違反各種普世價值觀的人性，也因此讓我對人類民主制度的前途更為憂心…當然，我更憂心台灣民主制度的未來發展。

對我這個絕對不是盲目崇洋、外黃內白的客家人而言，川普最讓我反感的是樂於歧視有色人種，不但經常公開且當面加以侮辱，甚至對全國民眾公開宣稱，有色人種都是造成美國治安敗壞的犯罪者，或竊奪美國資源的寄生蟲。許多美國選民其實也有這種反感，紐約時報公布的出口民調就顯示，最關心族群問題的選民超過九成支持拜登，而且身為歧視者的白人大多支持川普，身為被歧視者的有色人種則壓倒性的支持拜登。

這些事實顯示，即使是在身為民主典範，而且被譽為民族大熔爐的美國，至少對於佔有絕對多數的白人而言，族群平等只是冠上普世價值觀的宣傳口號，並不符合其本性。雖然沒有「區區螻蟻，踩死無妨」那麼卑劣殘酷，至少看不到「將心比心，設身處地」的同理心，只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疏離。

雖然最後敗選，但川普仍囊括近半數的七千萬張選票。在川普和拜登都是白人之下，白人佔絕大多數顯然無法解釋這個選票流向，而美國主流媒體所稱的「經濟成就」更是讓我茫然…美國經濟固然持續繁榮，但成長率並不亮麗，而且並未高到川普公開宣稱的4%或以上，股市與房市確實持續上漲，但大多歸功於多年來的低利率政策所創造的熱錢，相反的光是過去兩年聯邦預算赤字就增加了1.7兆美元！

略作探討後我才了解到，川普唯一全面貫徹的經濟政策是減稅，而且所得愈高則減稅愈多，讓許多民眾的口袋豐滿了不少，也讓這些受益者成為川普的鐵票。紐約時報公布的出口民調也顯示了這點…最關心經濟問題的選民超過八成支持川普，覺得自己財務狀況優於四年前的選民超過七成支持川普，而且在三等份的所得分類中，年所得10萬美元以上者是唯一支持川普的族群。

這個事實顯示即使是在美國，候選人可能帶來的經濟利益仍然是選民的重要考量因素，至於其中可能衍生的社會不公平、貧富差距擴大、增加國庫負擔等負面影響則不在考慮之列。換言之，類似於台灣曾經出現的老人年金、公共建設綁樁等「政策買票」手段，同樣可以在美國打造出一批鐵票部隊，並不會因為民主制度歷史久遠而改變追逐利益的人性。

另一個惡劣的人性在於，若事關重大則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學界稱之為馬基維利主義。總統大位涉及龐大的經濟與社會利益，確屬事關重大，而川普也確實展現出不擇手段。

隨意列舉兩點。其一，在競選過程中將拜登貼上社會主義支持者的標籤，企圖藉由反對共產主義的傳統來壓制其選票…這是共和黨在美蘇冷戰時期防堵共產主義滲透的殘酷手段(正式名稱為「麥卡錫主義」，與台灣的「抹紅」如出一轍)，將符合社會主義的言論全部貼上「可能是為共產主義代言」的標籤，完全忽視北歐的挪威等小國根本就是高度社會主義的國度，而且西歐的德英法等大國也遠比美國更貼近社會主義！

其二，在開票期間出現敗選徵兆時胡作非為，包括無視有關通訊投票的規定而要求全面停止計票，以及開票將近完成時純粹根據傳聞，毫無具體證據就宣稱拜登陣營「偷走選舉」、部分選務單位舞弊、各大都會區通訊投票高達千萬張(川普在大都會區嚴重落後)等等，最後的「訴諸法律，誓死不退」更讓人大開眼界。這點讓不少人擔心川普不會如期交付政權，也有人指出川普的許多指控比較可能發生在俄羅斯這類的國家，因此很可能純屬無的放矢，而其結果很可能只是傷害到美國的國際形象！

更糟糕的是，共和黨和許多川粉也相當程度的支持川普的行為。雖然有媒體指出共和黨企圖與川普切割，但同樣有媒體指出許多共和黨國會議員聯名要求司法單位介入查弊，而且開始籌募數千萬美元的訴訟費用。至於川粉則已經舉辦多次的示威抗議，部分商家甚至用木板封住整棟建築，防止憤怒的川粉砸破門窗洩憤。這些事實顯示許多人無視道德疑慮而支持馬基維利主義，用台灣過去的流行語來說就是「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以上只提示了種族歧視等三個人性問題，當作見微知著的證據。回到台灣的現況，雖然都是黃種人而沒有重大的族群問題，但政治上仍有「外省人的原罪」，經常出現「滾回中國去」這類的譴責，而且選舉時四處可見政策買票、抹紅抹黑抹黃等手段，上述三個問題的嚴重性絕對不會比這次的美國大選輕微！

我不懂政治，沒讀過政治學入門書籍，平時也沒有全面關注政治新聞，只對特定事件略加深入。但是在我那淺薄的政治知識中，我相信民主制度除了憲法優先保障人民權益，選舉與罷免制度、三權分立的事實、以及獨立的媒體監督等配套措施之外，最重要的支柱還是選民的自覺與努力…對於選票意義的自覺和對於做好國家主人的努力。

沒有這些自覺與努力，我們很可能選出川普這類政客成為民選首長，具有自戀和霸道等領袖魅力，強烈的以自我為中心，但道德上有重大瑕疵，歧視社經地位較低的族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且慷他人之慨，用納稅人的錢公開買票，不考慮可能的負面影響…

但衡諸這次的美國大選，美國選民的自覺與努力還是不夠，至於台灣的現況則可能更糟糕。這點讓我擔心，只有數百年歷史、其實還在實驗階段的民主制度，最後可能會在政客操縱下走向崩潰而名存實亡…這種憂心並非我獨有，例如美國自由之家的2020年研究報告指出，過去14年來全世界始終呈現出「民主倒退(democratic decline)」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