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跟鞋到牛津鞋——大銀幕上的鞋款與性格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在電影裡,好的服裝設計可以塑造角色,甚至幫忙說故事。一身森林系的搭配代表此人自在而穩定,一身過於繁複又沒條理的名牌衣,可能是嗑ㄎㄧㄤ了的好萊塢明星;一身灰撲撲的寬鬆西裝是在迎戰中年危機、或已經敗下陣來的上班族,而一身英挺合身的西裝則是年輕企業家——或,你知道的,直屬於英國皇室的金牌特務。
衣服決定人物性格,但在這全身上下的物件中,最常被 cut 到鏡外、存在感卻特別強烈的,是鞋子。《阿甘正傳》(1994)裡有一句名言是:「我媽媽總是說,你可以從一個人的鞋子知道他很多事情——他想去哪裡,他去過什麼地方。」
鞋子不只有穿搭的功能,它著地的聲音,它影響走路的姿態,它上面是沾滿泥沙、還是覆滿雨水?這些都是故事的一部分。當鞋子作為角色印象的延伸,它比起訴說形象的服裝,更多了一點「性格」。
在各種鞋款中,大銀幕上的存在感最強烈的,首推高跟鞋,作為不論社會意義、美學意義、性別意義都複雜的一項配件,高跟鞋在電影裡常是焦點:《灰姑娘》(1950)的玻璃鞋暗示她的童話際遇是多麼奇幻、脆弱,又神聖純潔毫無商量的餘地;《綠野仙蹤》(1939)的紅寶石高跟鞋是桃樂絲「力量的來源」,只要碰三下鞋跟,就可以穿越時空;《穿著Prada的惡魔》(2006)把名牌高跟鞋當作安.海瑟薇「踏入」時尚核心的象徵;而《侏羅紀世界》(2015)女主角布萊斯.達拉斯.霍華的那雙米色高跟鞋,就更不用說了,當她穿著它從暴龍口下狂奔脫身,不合理的安排卻成了絕佳的印象話題,難以分清這到底是劇組(以及贊助商)的故意安排,還是無心之作?
除此之外呢?電影裡的男鞋,以及非高跟鞋的女鞋們,常常是強調功能。阿甘那雙跑得破破髒髒的白鞋子,《熱舞 17》(1987)的女主角穿著跳熱舞的白布鞋,《追殺比爾》(2003)鄔瑪.舒曼致敬李小龍的黃黑色武術鞋,都是舒適耐用的好「武器」;《魔鬼終結者》(1984)男主角的平板鞋,《異形續集》(1986)蕾普莉的太空靴子,《蝙蝠俠》(1989)的黑色長靴等等,更都是知名品牌聯手好萊塢的特製款,由此可見八〇年代「異業合作」的蓬勃發達。
史上最著名的科幻鞋款,則非《回到未來續集》那雙會自動綁緊鞋帶的未來鞋莫屬。電影是 1989 年上映的,片中設定的「未來」落在 2015 年──所以現在早就超過了,這神奇的科技卻還沒有實現。倒是在 2015 那年,華卓斯基姐妹的《朱比特崛起》片中有雙「重力靴」,主角查寧.塔圖穿在腳上可以漂浮、飛空和衝刺,宛如在半空中花式滑冰的動作美學,再度顛覆想像。
再說回九〇年代,當年因為麥可.喬丹這個超級 IP 的崛起,許多電影裡的籃球鞋也變顯眼,尤其在喬丹自己主演的《怪物奇兵》(1996)中,他穿上限量特色版的該年度喬丹鞋亮相,堪稱是品牌置入的經典時刻——或根本應該說,這整部電影才是一支超長的品牌廣告?
有趣的是,作為最經典、最源遠流長的紳士穿搭選擇,「皮鞋」在電影裡的存在感一直到近年才真正被強調:2014 年上映的《金牌特務》將西裝美學和超級特務的形象搭配,做得比 007 更極致,梳著油頭、戴著粗框眼鏡,身著全套訂製西裝的特務們,優雅地飛天遁地拯救世界,一句「牛津鞋,不要雕花(Oxfords, not Brogues)」的密語紅遍全球,更是和詹姆士.龐德點馬丁尼的「搖一搖,不要攪拌(Shaken, not stirred)」遙相呼應。
但究竟那句話什麼意思呢?原來牛津鞋(Oxford)是紳士皮鞋裡最正式的款式,他的鞋襟是封閉式的(closed lacing system ),和鞋襟開放(open lacing system)的鞋款比如德比鞋(Derby)不同,後者穿起來比較寬鬆、(可能比較)舒適,適合相對休閒的場合。譬如下圖這雙林果良品的牛津鞋,不只鞋襟(鞋帶孔從兩邊串起來的部位)是封閉的,整隻鞋還是以單一張牛皮打造,看起來線條簡潔,穿起來也勢必更合腳。師傅在製作上所需要的手藝和精準度,光用想的就累死人。
WHOLE-CUT 翼紋縫線牛津鞋(藏青色)/林果良品 13 週年紀念款式
至於雕花(Brogue),則是指皮鞋面的裝飾雕孔,這在古早時候是排水透氣用途,看起來華麗,但同時也相對不正式。同樣看上面的例子,鞋子前端的 W 字形翼紋讓它看起來比較活潑,也就比完全光滑的、最傳統的牛津鞋要新潮;甚至連鞋孔也有學問:有的牛津鞋會在鞋孔處圈上鉚釘,這雙則沒有,鞋帶直接穿過素面,也就更莊重了。
所以在《金牌特務》裡,柯林.佛斯飾演的哈利探員對主角說「牛津鞋,不要雕花」的時候,要強調的是一種嚴謹、持重,注重細節但不花俏的處世態度吧!
皮鞋是精緻手工藝,雖然不若運動鞋、登山鞋那樣強調功能性,或像高跟鞋一樣帶著強烈的性暗示,一雙保養得宜、色澤溫潤的皮鞋不但可以適用各種天氣,也能搭配從休閒到正式的場合。再說《金牌特務》裡的皮鞋,只要敲敲腳跟就會在尖端冒出刃片,真是能隱藏於民宅之中、唾手可得,平時穿著還能夠隱藏殺機的好兵器——不過,這可不是《金牌特務》的獨門創意喔,事實上早在 1963 年的《007 情報員續集》(From Russia with Love)裡的蘇聯女情報員,就試圖動用這項暗器,刺殺史恩.康納萊飾演的龐德了呢!
後記
成立於 2006 年的林果良品,15 年來致力於重現台灣一度輝煌的製鞋工藝,開發專為亞洲人的腳形設計、經歷 100 多道手續製作的手工皮鞋款。在上個世紀 70 年代,台灣的鞋子產量曾是世界第一,而如今年輕一代卻不一定明白「台灣製造」的力量。一雙皮鞋的完成,需要經歷下列繁複的步驟
  • 製作鞋楦
  • 繪製設計圖 / 開版 / 製作樣品
  • 劃皮 / 裁剪 / 打洞
  • 縫製鞋面和內裡
  • 鞋面拉幫 / 粘合中底 / 烘烤
  • 拔釘 / 打粗 / 上膠
  • 大底磨合 / 縫大底 / 接底
  • 鞋底拋色 / 去漬 / 上蠟 / 烘吹
以上每個步驟都需要豐富的經驗,手工進行。更多關於林果良品的理念請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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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篇真正好的影評,關於一部真正值得的電影,需要的是沈澱。看完後的沈澱,寫完到發表之間的沈澱。前者甚至不是一天兩天,一週兩週,而是一年兩年三五年的生命累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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