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

小惠那雙大大的、有如洋娃娃般美麗的眼睛正專注的凝視著我。

唯一不同的，是瞳孔裡的光澤逐漸黯淡，直至無光。我碰了碰她的鼻頭，試著不要讓自己沾上她喉頭不斷湧出的鮮血。我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然而我知道我不配替她悼念。

因為小惠是被我殺死的。

我來自一個不愛我的家庭。從我有記憶以來，爸爸媽媽總是不斷的毆打我。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許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吧。我時常餓肚子，總是在半夜時偷偷翻找垃圾桶的食物來吃。有一天，爸爸又喝醉酒了。這次我沒能閃過他扔來的酒瓶，瓶身碎裂，我被玻璃劃傷了。就在那一刻，我決定離家出走。沒有人出來攔住我。

我住在學校附近的工寮裡，靠著附近好心學生的救濟維生。其中對我最好的就是小惠。她的制服顯示出她就讀附近最好的高中，而她不只是聰明，更是善良。小惠時常拿好吃的食物來看我，偶爾也會帶朋友一起。她的朋友會替我們合照，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感覺到被愛。

某天我到外頭覓食，回來時發現小惠和朋友正在工寮裡聊天。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於是我默默地躲在外頭偷聽。

「他不見了耶，該不會是死在外頭了吧？」小惠的朋友說。

小惠發出我從未聽過的尖銳笑聲。

「不會吧！我還要靠這些『善行』申請上好的大學欸。你之前替我拍的照片不小心刪掉了，這樣我的備審資料要怎麼辦？」小惠一邊抱怨，一邊踢著工寮裡棄置的物品洩憤。

我無法控制自己。當我被全世界拋棄，是小惠拯救了我。然而現在我的世界再度破碎，打破我的夢想的卻也是小惠。

我撲向小惠，她的朋友尖叫著逃開，頭也不回。小惠拿起地上的酒瓶砸向我的頭。

「滾開，臭狗！你這個沒人要的垃圾！」我已認不出眼前的女孩是誰。那個善良的少女，原來也只是個惡魔嗎？

接著我咬破了小惠的喉嚨。那雙美麗的眼睛，不再楚楚動人。

我踏過小惠的屍體，歪歪斜斜地走向黃昏的街道。

我想我的運命已然註定，人們會找到我，他們會殺死我。

但我已不再徬徨。因為我終於明瞭，不需要再抱著虛偽的期待。在這個世界裡，我始終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