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篇 獵物 14・1

更新於 2021/04/10閱讀時間約 22 分鐘
  微波爐的嗶嗶噪音將我從自己好久以來的第一次安寧睡眠中激醒。我動了頭,枕頭對我反應而移動。
  「有叫他們保持安靜了。」布萊恩說道,他嗓音低沈:「他們倆不是世界上最貼心的人。」
  「嘛?」我含糊說了些話,卻連自己也不確定我想說什麼。我一直深陷在某些異常熟悉的夢境劇痛裡,我被從夢中扯出的速度快到自己頓失去方向感。我抹過流口水的嘴巴,忽然察覺,布萊恩就在這。我察覺到自己正靠在他手臂上時——又流了口水——感到臉龐發燙。艾利克和愛莎沒戴面具、衝過「廚房」要找東西吃。
  布萊恩和我兩人同時說話,而我在自己差不多咕噥了「抱歉,我一定是睡⋯⋯」之後才閉上嘴。
  他等了一下,抹掉手臂上的濕處時,給我說話的機會,最後總算打破那股尷尬沈默說:「我很高興我倆之中有人睡著了。」
  「你沒睡?」
  「沒閉眼。」
  他看起來確實很疲倦。不只有通宵的樣子,而是像,剛整天游完泳。
  「我希望那不是因為我靠在你身上就讓你一直醒著。我根本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是因為妳,而且我不在意。這樣很⋯⋯」他搜索著詞語。「好。」
  「很好」。我該怎麼解釋這句話?他是刻意模糊,還是不想表態?
  我就連這一點都不該擔心的。我把原因歸咎於,自己才剛醒來。布萊恩狀態很差。我該說些什麼嗎?我該做什麼?普通表示關心或同情或其他任何姿態,都進到他的痛處。碰觸手臂,會是入侵他的私人空間,而他現在也會敏銳注意到這種入侵。詢問他感覺怎麼樣,會讓他想起自己並不好。給他幫助或支援他,則會讓他感覺更無力——就像在骨鋸對他身上做那些事時的感覺?
  不對。最後一件,八成可行的事。「你有想要任何食物嗎?早餐?咖啡?」
  「就請給我,咖啡吧。」
  我點了頭,站起來、轉動雙肩。除了我前一晚沒在床上睡著,都感到有所休息了。我之前僅僅模糊意識到的擦傷和瘀青都不見了,更顯眼、注目的傷口也一樣。這,反而讓我想起自己睡了一晚好覺和痊癒之前的狀況。苦樂參半。就像年幼的孩童被迫站在角落,感到從未經歷的低落,而肚子裡還有自己剛吞下的整盤生日蛋糕。
  好吧。我還是有點昏迷。
  我加入廚房裡的愛莎和艾利克。「早。」
  「嘿。」愛紗簡短說道。她找出某些冷凍麥片,給自己倒了一碗。愛紗側瞥我的那一段眼神,那看起來並不怎麼使人高興。
  「老大怎樣了?」艾利克問。
  「很有壓力,焦慮,沒睡覺。沒辦法怪他。」
  「妳就利用這種狀況來接近他?」愛紗問。
  我眨眨眼。「沒有。」
  「看起來超愜意啊。」她回答。
  我回頭瞥了眼布萊恩。他站在建築另一側的窗邊,探頭、望出室外,背對我們。
  「我睡著了。不小心的。相信我,在他需要休息時做出任何事情使他沒能感到百分之百舒適,就已經讓我感覺很糟糕了。」
  「我敢賭一千元,他根本不在意。」艾利克說。愛紗眼神黯淡,瞪了他一眼。
  「他的人好到就算現在感覺很差,也不會想打攪我。他肯定刻意保持靜止。」我裝滿茶壺、將其放上爐火,沒看向他們任何一人。
  「當然啦。」艾利克拉了長音。他用更普通的嗓音,說:「但我是說,他不會在意。現在,是過一小陣子了,但我曾經有段時間,每晚都有人陪我睡覺。」
  「是在你還跟著碎心漢的時候嗎。」我說。從愛莎臉上的厭惡神情來看,我想像自己臉上也有類似表情,我猜我們有相同感受。至少,對此感受相同。
  「當然了。假面群交,有我爸的女孩們、我在那時用超能力操控的人。」
  他表情連一絲內疚或羞恥都沒有,語調裡也毫無悔意。他看起來,只感到無聊。
  艾利克繼續說:「我要說的是,我這是經驗談啊。有人依偎在你身旁,就算有點麻煩,有肢體接觸就不會太糟糕喔。特別是你日子過得很爛的時候。」
  艾利克是在表達支持嗎?我瞥了眼愛紗,她怒目瞪了我。
  我很笨拙、很糟糕,在許多層面上都感到內疚——從布萊恩到黛娜,還有對我沒保護好的地盤居民也是。布萊恩精神受創,還要加上他曾跟我描述的,對社交情境與情感的不熟悉。我對艾利克的糟糕之處,連標籤都沒辦法貼上。愛紗想保護哥哥,又不知如何是好,轉而抨擊我。大家都是受傷的人。
  水壺裡大部分的水,都已經熱好了,弄好我們各自的早餐時也不需要多少時間等水煮開。我把水壺拿下瓦斯爐,開始準備布萊恩的咖啡和我的茶。考量一陣子後,我就開始準備培根和雞蛋,翻找著吐司、貝果或英式鬆餅。我用上先找到的食材。
  媘蜜、母狗和那三隻狗從前門進來。我沒漏看布萊恩如何轉身面對門口,黑暗的卷鬚鑽出他指間、爬上手臂。他花費一秒鐘才放鬆下來。媘蜜扔給我一個包裹。我打開,找出眼鏡。我便將眼鏡滑上。
  我讓食物在爐子裡煮著。我將咖啡交給布萊恩。也許這些常態,能幫上忙。
  「早。」我說。
  「早呀。」莉莎回答。「我們剛確認這裡不會有人找麻煩。最近兩天以來,非常、非常安靜了呢。」
  瑞秋看了我一眼但沒說話。
  「想吃嗎?」我提議。「那邊瓦斯爐上面有些東西。瑞秋,如果妳想給狗的話也有培根。」
  「培根對他們不好。我不會給狗吃人類的食物。」
  「對呢。抱歉,以為他們可能會想要點心。」
  「但我會吃一點。」她說。
  「好喔。」
  我回到瓦斯爐,開始準備早餐。我先端給布萊恩,再給母狗準備些吐司和培根,莉莎則是炒蛋。我不知道該如何在布萊恩周圍行動時,能專注、幫忙做些事,幾乎使我鬆了口氣。
  等到我把食物遞給母狗和莉莎,行旅人便被早餐的氣味喚醒。我也給他們一些早餐,軌彈天人便來接手爐火,為自己的隊伍煮菜。
  我們坐到一樓,艾利克和愛莎坐在樓梯上,莉莎和我坐在沙發,布萊恩在窗旁的角落,貌似心神渙散。母狗她坐在地上,背靠上牆,狗兒們在她身旁。
  在我們等行旅人安頓好時,我問:「我一直想問。雜種什麼東西?」
  「妳是說,他是什麼品種嗎?」愛紗問。
  「不對。」我說。只說到這樣。
  「他是一隻狼。」母狗抓了抓他肩上的皮膚,指尖深刮。
  「沒開玩笑?」艾利克說。
  「妳到底是在哪找到狼的?」我問。
  母狗沒有提出個答案,莉莎便說:「她沒有去找他。他是份禮物。而因為不是蛇蜷送來的,就表示⋯⋯」
  「是欷帛力虎。」母狗接完話。
  「那還真瘋狂。」我說。有多久以來我們都沒機會像這樣談話、彼此聯繫了?「她強得太誇張了。也非常嚇人。而她就,做了什麼?交給妳那隻幼狼,跟妳說她挑選妳當她隊上成員⋯⋯是這樣嗎?」
  「她有跟我說話。」
  「她不會說話。」布萊恩開口說。
  「她有跟我說話。」母狗重複道。「她出現,我有要和她戰鬥,但沒成功。她解釋,她離開。把幼崽留在我的地方。」
  我看到莉莎瞥了眼母狗和我之間,臉上神情好奇。當我朝她抬起眉毛,她稍微搖了頭,接著轉向母狗:「那可能會有個問題。有什麼事情讓妳知道,骨鋸或偶人沒在他體內植入某種追蹤裝置呢?」
  「他們沒有。」母狗說。
  「妳怎麼能肯定?」
  「在我得到他時,他聞起來像森林。」
  「要把追蹤器塞進他裡面只會花他們幾秒鐘。那就有方法找到妳。找到我們。」
  「不對。那不合理啊,她有說些話。說要自由自在。接受我們都是野獸。」
  「我懷疑那一點呢。」莉莎說,抬起腳到她能在沙發上盤腿。「也許她是在玩妳?」
  「她真的有那麼聰明嗎?」艾利克問。「傑克很聰明。骨鋸、偶人當然也是,聰明等級不同。但欷帛力虎?」
  「我的本能說法?」莉莎聳肩。「她是個演員。演出野性,隱藏起更深遠的策略。她甚至可能會是屠宰場隊裡的長期臥底,或許她的意圖很純粹,但她隱藏了關鍵事物,不讓他們知道。」
  「像是?」魔閃師問到,坐上了烈陽舞者坐的椅子的扶手。
  莉莎說:「布萊恩有新的超能力。他會複製在黑暗裡的人的超能力,對吧?」
  布萊恩點頭。
  「他從奧哈拉身上得到賦予自癒的能力。從爬者身上拿自癒。但誰是那個他用來攆爛烙疤女的影子人?」
  「妳認為是欷帛力虎?」我說。
  莉莎點頭。「當然了。她若是像創使?或十字軍呢?假如欷帛力虎附近有個非常真實、脆弱的人類身體,也總是在她附近,而她使用的身體則是個投射呢?也許那是連傑克也不知道的情報。」
  這讓我們一頓。有個門路了。有方法阻擋,那無法被擋住的野性女人了。
  「不對。」母狗握緊雙拳,我能看到她的狗回應她的肢體語言,也緊繃起來。「我不買帳。」
  「為何不接受呢?」莉莎問,嗓音輕柔。
  「她說的話太合理了。她說了東西,她也理解我啊。我被搞砸了。我也知道我很糟糕。不擅長面對人。但我能面對。我瞭解她。」
  「瑞秋,那不代表她沒在說謊。」莉莎說。「這只表示她夠了解妳,了解該如何欺瞞妳。」
  「不對。那不是⋯⋯」母狗猛然站起,雜種小聲尖叫。
  「瑞秋。」莉莎試著說,但母狗轉身走了。
  「我們有個方法能來搞清楚這件事。」我說。
  母狗轉向我,怒目而視。那神情中有著惡意,在現在這段對話中,我也無法全然怪罪她向我抱持嫌隙。她正如布萊恩,周圍有片雷區。我無法期望自己猜出我做什麼事,就會踩上她的地雷。
  「妳也想知道,對吧?」我問。「若她在玩妳,妳就不會想為她的好處思考了。」
  「你們這些混帳在說我很容易被騙啊。」假如母狗被激怒,就會持續生氣。她雙拳在身旁緊握,就好像隨時準備揮拳、吹哨命令狗攻擊。
  「喂。」我拉高嗓子。「回答問題啊!妳想不想知道。」
  「是啊,可是⋯⋯」
  「那麼我們就聯絡寶愛。我們從她身上弄到答案。她會知道的。」
  「那,我來聯絡蛇蜷。」莉莎說道。她起身,走進她和愛紗睡的房間裡。
  我專注在自己的早餐上,趕緊在食物冷掉前吃完。我被對話分心了,而冷吐司很使人鬱悶。
  在我從我的餐盤往上看時,瞥向其他人、重複確認他們都很好,我沒錯過任何事情,我看到母狗在瞪著我。
  「妳想要更多食物?」我提議。
  「妳說的話是真的?」
  是食物嗎?「我不太理解。」
  「昨晚。妳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妳得讓我回想起來才行。」
  「妳說了,會為我們其他人做出妳為布萊恩做的事。」她斷開眼神接觸,往下看雜種。
  是我和布萊恩的爭執。「妳聽見了。」
  「哼嗯。」她咕噥了一聲。
  我瞥向其他人。魔閃師在對他兩個隊友說話,創使依然在別處,而艾利克和愛紗也在說話。艾利克顯然正展示著超能力,讓愛紗的手指抽動。布萊恩臉怒目而視,但我察覺到,他的注意力分隔在我與母狗的對話上。
  「是啊。」我告訴母狗。「我們談過這件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解釋才清楚。如果有狀況發聲,我就會冒險犧牲性命來救妳。」
  「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妳是我朋友。我們一起經歷過一大堆天殺的爛事。我們會支持彼此,因為必須支持彼此。」
  「妳以為我會支援妳?」那個問題是道挑戰,很唐突,很接近但並不是憤怒。
  「不知道。那很重要嗎?」我瞥向布萊恩。他注意到我說的話。我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動,掙扎地找著不會在他們任何一人身上引起負面反應的話語。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時,決定採取中介點。「人生很不公平。人生根本不平衡,也不正確。為什麼人與人的關係和人生會有任何區別呢?總是會有不平衡的權力。對方可能會有更高的社交地位,他們可能很有錢,或在社交上更優雅。別再強調報復,就只做妳想做或妳能做的事,不就更好嗎?」
  「都是言詞。」母狗打發掉我。
  「當然,這是言詞。那麼,我就簡單說吧。我把妳視作朋友,在事態惡化時我就會幫助妳。然後妳⋯⋯就做任何妳認為正確的事吧。做妳想做的事。我不會對此施壓,除非妳像我們和理龍戰鬥時搞我,我就不會用那些事來對付妳。」
  她咬緊牙關,明顯對我的提醒感到不滿。隨便了。我需要講出自己的論點。
  如果她要給我回應,我都沒有聽見。莉莎大步走回房裡,所有人眼睛轉向她。她一隻手蓋著手機下半部。
  「那些還沒聯絡蛇蜷的人,我們結果把寶愛鎖在一台停在傳墳場裡的廢棄船裡。她現在,有食物和水,徹底隔離,有好幾層隔離牆,包括還有鐵鍊。她想要交易,以此交換欷帛力虎還有屠宰場的情報。」
  「放她走?不了。」布萊恩說。
  「那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只想有個機會和我們說話。」莉莎輪流看向我們每個人。「兩分鐘和我們說話,之後她就會來聊些閒話,給我們屠宰場的位置、欷帛力虎的情報,回答任何其他問題。」
  「沒有任何東西能保證她會說實話。」艾利克說。
  「她的位置也能說出在我們之中創造懷疑和緊繃。」魔閃師指出。
  「沒錯。」莉莎承認。「但這就是重點了。我感覺她想要我們拒絕她,所以我們會在真正一頭栽進去之後才後悔。」
  「什麼,妳是指欷帛力虎就在這裡的這種事嗎?『你們不是希望我告訴你們她在哪,因為她就站在你們身旁十五呎』?」艾利克問。「是啊,那聽起來就像我姐。」
  「你有多肯定?」布萊恩問莉莎。
  「這件事有其他因素?粗略估計,七十五趴吧。」
  「這是壞點子。」布萊恩說。我發現自己點頭同意。
  莉莎將手機舉到耳邊。「不成。不認為我們能讓妳改變主意嗎?」
  莉莎掛斷前頓了一下。「我八十五趴肯定她有更多沒透露出來的故事。對於一個被捆在炎熱的金屬監獄裡的人來說,她太容易說再見了。是那樣,不然就是她認為我們會打回去。」
  烈陽舞者說:「我們不能打嗎?我們在此真的有風險嗎?我是說,要付出什麼代價?如果我們讓她講話,最糟的情形是?」
  「我們說不準,不是嗎?」莉莎說。她把手機擲入空中、接住。「就說我們之中有人有某些事情想隱瞞,寶愛就能揭露出來讓其他人知道吧。但沒有人會承認的。」
  大家掃視彼此。
  「不過我想,我有個點子。」莉莎微笑。那是她的老牌微笑,但她臉上的疤痕不再將她嘴巴拉成永久的半皺眉。「布萊恩,這裡有書嗎?或雜誌?」
  「在樓上。愛紗,去拿幾本。拿來我房間地上的任何書本。」
  「為什麼⋯⋯」她在看到他雙眼時猶豫了。「隨便啦。」
  一分鐘後愛莎就走下樓,拿了一本小說。那本書看起來像懸疑小說。
  「就這麼辦吧。所有人閉上眼睛。在其他人從那本書撕出紙的時候閉著眼。紙頁數字愈高,我們的內在思緒和秘密就愈糟糕。最後一頁,呃,有三百五十五頁,我們就說,那是最最最糟糕。是不可原諒到這裡有某人會殺掉你,而其他人都可以接受。」
  她連連翻過書頁:「任何低於一百五十頁的,都可以被接受。是我們讓其他人知道的話會很羞恥,但為了更遠大的目標,就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們每人都把紙頁塞到沙發坐墊間,直到我們有一團亂紙,沒有任何人能知道誰撕出哪一頁。如果數字沒有高到,我們能承受寶愛洩漏我們其他人的秘密,或多或少都算安全,我們就接受交易。」
  沒有人不同意這計畫,但我想,不同意會看起來很糟糕呢。我在我們繞過房間時閉起眼睛,直到莉莎輕拍我肩膀、交給我那本書。
  我位置在何處呢?我在守著什麼秘密,我又有多重視那些秘密呢?
  我有和蛇蜷交易,也有我最終可能成為他的敵人。莉莎知道,布萊恩也知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猜愛紗能在布萊恩被說服時跟上計畫,只要我們沒過度強迫人。艾利克和母狗就會隨著多數人決定。行旅人呢?他們在這件事上有其他利害關係。他們比較危險。
  一百六。我撕下來,塞在沙發裡,坐了一下,然後把書交給莉莎。
  其他人耗了一分鐘才決定完。
  「那麼,按照順序⋯⋯有兩百六,一二一,一百五,一五一,一五五,一百六,一七五,二二二,還有三二五。」
  三二五?
  「那麼,就是否決了?」布萊恩問。
  「之類的。」莉莎回答。她拿起手機撥號。
  「妳在做什麼?」魔閃師問。「妳說我們若不全部同意就不會接受交易啊。」
  「你是對的。但我要討價還價。」莉莎回答。「喂?是啊,妳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們不方便呢。嗯哼。肯定啦。假使我要求行旅人離開呢?妳可以和我們其他人講話。妳和我都知道妳這麼幹,是要滿足自己的無聊,沒有任何宏偉目標。」
  一頓。
  「很好。」莉莎將手蓋住話筒。
  「那真的可行嗎?」魔閃師問。「如果我們有事情不想讓你們知道?她能在我們不在房間時告訴你們啊。」
  「你們任何特定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嗎?」
  他搖了搖頭。「但妳怎麼知道妳隊友沒挑出高數目呢?」
  「我不知道。」莉莎翻過紙頁。「但就我對我們隊上所知,我認為我們比較在意外人在想什麼。你們則比較在意自己的隊友在想什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人說話。
  「我們能再做一次不記名投票。」她提議:「就以免任何人想說他們不承認這個新條件。」
  「作為挑出二二二的人來說,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啦。」艾利克說。「我挑出大數字是因為我認為這會讓你們惱火。我想我們隊伍已經知道夠多事了。」
  「正如我之前所說。」莉莎說。「有任何其他人非常反對嗎?」
  我搖了搖頭。我能處理隊上知道我的計畫後的事。如果事情惡化,他們不論如何,還是會發現。
  行旅人走出去,碎歌鳥走進來守著門邊,我們其他人則安頓下來。莉莎撥了號,把手機放到免持聽筒。在寶愛接聽前,響了兩次。
  「總算啊。」她嗓音傳出電話線聲。
  「妳的兩分鐘現在就開始。」莉莎說。
  「我應該有四分鐘,因為我只能弄一個隊伍。」
  「一分,五十五秒。」莉莎回應。
  「我該從哪開始呢?欸,小弟。想要我告訴他們你在家鄉時,真的幹出的那些事嗎?」
  「那有點冗長欸。」艾利克回答。
  「我想想。強暴文化是很好玩的東西呢。大家都掩蓋了某些滿惡毒、詭異又錯誤的行為,小弟,就等他們得知我們在討論誰吧。等到有人提起他們實際上正在做的事,就更難不理會整件事啦。」
  強暴。那個詞很沈重,但寶愛是正確的。她肯定是個很糟糕的人,但她依然沒錯。我真的想面對攝政在我們認識他以前,做過的事情嗎?強暴。謀殺。他今早,就說過,他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因為當時他還很年輕,但那只是藉口。那些行為依舊存在,而因果也非常真實。
  「珐愛,妳還真會說話。妳也幹過我幹的事,還幹了很多次啊。」
  「我又沒假裝要成為任何事物。我就是我,我不戴上假面。」寶愛回嘴。
  「那是公然扯謊。妳如果把本性展示給全世界看,妳臉就太醜,根本不會有人看。」
  「那很讓人心痛欸。」寶愛的話語疊著諷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事。你在拖延我,讓我有更短時間能說話。那我為何不開始呢?來談談你第一次殺人吧?是個幫派成員,一個孩子。你用他殺掉他老大。實際上,那是他哥哥吧。是因為爹地命令你殺他。但你沒迅速殺掉他,對唄?你讓那孩子用叉子捅他,捅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別忘了我和,還有我們的髒老頭、我們兄弟姊妹鬼混。先天加上後天,我在兩方面都被肏爛了。我那是為了自保、讓你們有娛樂可看,而你們以前就是喜歡那種風格啊。抱歉,並非以前的喜歡,這應該還是現在式吧。」
  「也許吧,也許吧。那毒品呢?在爹地要你練習超能力,你就一次『劫持』好幾個人,用他們的身體來嗨翻,對而言就都全無報應呢,你還為自己舉辦亂交派對⋯⋯」
  「再說一遍。我當時還是個孩子。」
  「那有多少是藉口呢?」
  一頓沈默。我看向艾利克,他朝我翻了白眼。他是像布萊恩?他的情感深深藏在內裡?或是,情感就是不存在?
  「那黑暗男孩呢?想聊聊昨天發生什麼事嗎?」
  我握緊雙拳。莉莎抬起手,叫我住口。
  「珐愛,妳時間快用完了。」艾利克說。
  「我很高興有機會說話啊。你知道,骨鋸還活著喔。她還有雙手,跟偶人借來。她正在策劃要對戰慄做的設計展。想想吧。她要拆開他,第二次可是會痛喔,因為她視這種東西為自傲之處。她在思考著,空想著這件事,她這孩子也夠聰明,會想出方法呢。」
  布萊恩將頭轉離手機,瞪出窗外。我想到他身旁,以某種方式幫忙減輕這些話語肯定落到他雙肩上的重量。
  「母狗,妳知道掠翅會再次背叛妳喔。看看她啊。她對自己這麼聰明很驕傲欸,妳知道,讓自己感到聰明的最好方法嗎?他們會讓其他人看起來很,而妳就是她能接觸到的,最蠢的人了。」
  我緊繃起來。如果我說我沒在那幾句話之中看到一些真實,我就是說謊了,但這最終都要看母狗的反應。
  「我他媽的痛恨想操縱我的人。」母狗咆哮。「我下次看到妳,我就會把妳牙齒踢爛。」
  電話音一頓。
  「好吧。」寶愛說。
  「然後妳時間沒啦。」艾利克說。「所以,現在就是妳搞砸我們的計畫,然後不說話的時候啦。」
  「我為什麼會那麼做?我想要你們處理掉屠宰場。你們殺了烙疤女,不是嗎?若你們幹掉欷帛力虎,我的生活會輕鬆許多。」
  「所以我們是對的?」莉莎靠向前。「她有個弱點。她在別處有真正的身體?」
  「她是有。現在也確實距離你們不遠。」
  十五呎外。我想起了艾利克的笑話。
  「靠近終結召喚者弄出來的坑洞。」寶愛說。「他倆都在,真正的欷帛力虎和那個身體。」
  「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是他喔。是男人。中年或更老。蓬頭亂髮。沒吃多少東西,八成很瘦。」
  那和我所預期的,十分不同。
  「現在?欷帛力虎在追殺其中一個候選人。她開始了下一場測驗。測驗很簡單。就是追殺,她若抓到你,你就不及格。她會把你活活吃掉來當懲罰。我很好奇在你們把他幹倒前,她會吃掉多少人呢。是假使你們能打倒他呢。」
  「她在追趕誰?我們得知道。」
  「不,你們不用。我認為,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開打,還是有滿高的機率做掉她。假使你們幾個人在過程中死掉,我也不會有差啊。」
  「妳需要我們夠多人活下去才能對付剩下的屠宰場。」
  「也許吧,也許吧。」寶愛語調嘲諷著我們。「但你們幹嘛著急呢?那個英雄還是會死啊。」
  是萬癒或兵器大師。兩個都很麻煩。萬癒無法自衛,兵器大師則帶有一整團糾葛。
  我們趕緊裝備好。我面具被毀,就把領巾綁住我下半張臉,然後覆蓋上蟲子。我將它們拉到眼睛周圍,隱藏起我眼鏡鏡框。
  我弄完時,瞥了眼母狗。她指關節發白,姿勢僵硬。
  她很忿怒
  我確保自己有所有裝備,然後加入其他成隊離開的人。戰慄和媘蜜最後走出門。
  我回頭看、確認了下戰慄的情況,便發現他的姿勢和神情在黑暗與假面服底下無可辨認,我也瞥了眼媘蜜,她在弄著腰帶其中一個小口袋。是我們從那本書扯下的紙頁,被她折成一小塊方格——媘蜜拿走紙頁,等之後研究。她發現我在看她。
  「妳會接受這個計畫吧?」她問我。「妳是最能找出欷帛力虎然後阻止她的人。阻止他。阻止他們。」
  「我會想辦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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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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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有人許多毫不起眼的地方、讓人覺得為不足道、完全忽略它的存在。在美食亦是如此。這家粵香園燒臘小館就是店面小小的,路過很容易錯過。 粵香園燒臘小館相關資訊:: ​地址: 新北市新店區民權路123號 ​營業時間: AM11:00-PM14:00 (中餐時間) PM17:00-PM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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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小吃百百款,其中麵線絕對是很多人的最愛。看似庶民美食麵線,再煮食過程好像很簡單。但要煮食到恰到好處還是有許多撇步存在。市面上有許麵線時常可見到湯頭不是太稀、太水、太黏稠。一碗好吃麵線還是讓人會 一吃就上癮,這篇介紹這家咕咕饞麵線就是開店至今十多年以上店家。只有熟客才會光顧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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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為留學生除了很享受這樣的狀態之外,生活上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還是得處理,包括一日三餐、打掃、倒垃圾、買菜、買日用品,雖然都是小小的瑣事,但加載一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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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四年終於可以出國喝酒了,後疫情大通膨時代自助旅行的費用也拉高了。這趟旅程在眾人協力之下終於把行程與預算都定案,十六天的機+住宿+租車+兩間一星餐廳+十三家酒莊拜訪=八萬五以內 行程總覽: 人均費用分享: 這次旅伴有一位廚師弟弟,晚餐除了訂三個大餐之外,基本上都交給他。 交通 (飛機)
前言:這一篇是應朋友的要求而寫的,這一篇是我與同事之間的社交相關文章喔!
此書主要收錄家變以前所寫的十五篇短篇小說,作者的每篇短文隱約訴說著他看見這個社會日復一日存在於每個家庭每間學校甚至是無人角落都會發生的事,有些醜陋有些可笑有些讓人共鳴,故事中彷彿訴說著那個時代的無奈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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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電影上映,批判鋪天蓋地。觀眾難以理解這對男女,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十四年過去,貝拉入圍了奧斯卡,艾德華成為新一代蝙蝠俠。我們能不能,也還這段愛情一句公道:貝拉沒想用愛情說服別人,她情願用來完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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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這樣的國文考題反思新課綱的教學,要讓學生具備學測考題的答題能力,若從「課本」、「教法」及「教學時數」來看,教材及教法的調整勢在必行,但課本的調整很難改變,對老師而言,教法的調整或許可以比較彈性,能按照教學目標及學生的程度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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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這篇文章的時間點,是隔離時期過半的時候。11月初住進防疫旅館,退房的時候接近11月,幾乎大半個11月都在旅館中度過。但其實想想發現,人生中好像也很難有這麼完整的十四天只要負責「把自己照顧好」,其他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換個角度想覺得這兩週好像也挺珍貴。首先要分享的是我選擇的防疫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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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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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有人許多毫不起眼的地方、讓人覺得為不足道、完全忽略它的存在。在美食亦是如此。這家粵香園燒臘小館就是店面小小的,路過很容易錯過。 粵香園燒臘小館相關資訊:: ​地址: 新北市新店區民權路123號 ​營業時間: AM11:00-PM14:00 (中餐時間) PM17:00-PM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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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小吃百百款,其中麵線絕對是很多人的最愛。看似庶民美食麵線,再煮食過程好像很簡單。但要煮食到恰到好處還是有許多撇步存在。市面上有許麵線時常可見到湯頭不是太稀、太水、太黏稠。一碗好吃麵線還是讓人會 一吃就上癮,這篇介紹這家咕咕饞麵線就是開店至今十多年以上店家。只有熟客才會光顧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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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四年終於可以出國喝酒了,後疫情大通膨時代自助旅行的費用也拉高了。這趟旅程在眾人協力之下終於把行程與預算都定案,十六天的機+住宿+租車+兩間一星餐廳+十三家酒莊拜訪=八萬五以內 行程總覽: 人均費用分享: 這次旅伴有一位廚師弟弟,晚餐除了訂三個大餐之外,基本上都交給他。 交通 (飛機)
前言:這一篇是應朋友的要求而寫的,這一篇是我與同事之間的社交相關文章喔!
此書主要收錄家變以前所寫的十五篇短篇小說,作者的每篇短文隱約訴說著他看見這個社會日復一日存在於每個家庭每間學校甚至是無人角落都會發生的事,有些醜陋有些可笑有些讓人共鳴,故事中彷彿訴說著那個時代的無奈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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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電影上映,批判鋪天蓋地。觀眾難以理解這對男女,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十四年過去,貝拉入圍了奧斯卡,艾德華成為新一代蝙蝠俠。我們能不能,也還這段愛情一句公道:貝拉沒想用愛情說服別人,她情願用來完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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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這樣的國文考題反思新課綱的教學,要讓學生具備學測考題的答題能力,若從「課本」、「教法」及「教學時數」來看,教材及教法的調整勢在必行,但課本的調整很難改變,對老師而言,教法的調整或許可以比較彈性,能按照教學目標及學生的程度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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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這篇文章的時間點,是隔離時期過半的時候。11月初住進防疫旅館,退房的時候接近11月,幾乎大半個11月都在旅館中度過。但其實想想發現,人生中好像也很難有這麼完整的十四天只要負責「把自己照顧好」,其他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換個角度想覺得這兩週好像也挺珍貴。首先要分享的是我選擇的防疫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