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篇 獵物 14・1

2021/04/10閱讀時間約 22 分鐘
  微波爐的嗶嗶噪音將我從自己好久以來的第一次安寧睡眠中激醒。我動了頭,枕頭對我反應而移動。
  「有叫他們保持安靜了。」布萊恩說道,他嗓音低沈:「他們倆不是世界上最貼心的人。」
  「嘛?」我含糊說了些話,卻連自己也不確定我想說什麼。我一直深陷在某些異常熟悉的夢境劇痛裡,我被從夢中扯出的速度快到自己頓失去方向感。我抹過流口水的嘴巴,忽然察覺,布萊恩就在這。我察覺到自己正靠在他手臂上時——又流了口水——感到臉龐發燙。艾利克和愛莎沒戴面具、衝過「廚房」要找東西吃。
  布萊恩和我兩人同時說話,而我在自己差不多咕噥了「抱歉,我一定是睡⋯⋯」之後才閉上嘴。
  他等了一下,抹掉手臂上的濕處時,給我說話的機會,最後總算打破那股尷尬沈默說:「我很高興我倆之中有人睡著了。」
  「你沒睡?」
  「沒閉眼。」
  他看起來確實很疲倦。不只有通宵的樣子,而是像,剛整天游完泳。
  「我希望那不是因為我靠在你身上就讓你一直醒著。我根本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是因為妳,而且我不在意。這樣很⋯⋯」他搜索著詞語。「好。」
  「很好」。我該怎麼解釋這句話?他是刻意模糊,還是不想表態?
  我就連這一點都不該擔心的。我把原因歸咎於,自己才剛醒來。布萊恩狀態很差。我該說些什麼嗎?我該做什麼?普通表示關心或同情或其他任何姿態,都進到他的痛處。碰觸手臂,會是入侵他的私人空間,而他現在也會敏銳注意到這種入侵。詢問他感覺怎麼樣,會讓他想起自己並不好。給他幫助或支援他,則會讓他感覺更無力——就像在骨鋸對他身上做那些事時的感覺?
  不對。最後一件,八成可行的事。「你有想要任何食物嗎?早餐?咖啡?」
  「就請給我,咖啡吧。」
  我點了頭,站起來、轉動雙肩。除了我前一晚沒在床上睡著,都感到有所休息了。我之前僅僅模糊意識到的擦傷和瘀青都不見了,更顯眼、注目的傷口也一樣。這,反而讓我想起自己睡了一晚好覺和痊癒之前的狀況。苦樂參半。就像年幼的孩童被迫站在角落,感到從未經歷的低落,而肚子裡還有自己剛吞下的整盤生日蛋糕。
  好吧。我還是有點昏迷。
  我加入廚房裡的愛莎和艾利克。「早。」
  「嘿。」愛紗簡短說道。她找出某些冷凍麥片,給自己倒了一碗。愛紗側瞥我的那一段眼神,那看起來並不怎麼使人高興。
  「老大怎樣了?」艾利克問。
  「很有壓力,焦慮,沒睡覺。沒辦法怪他。」
  「妳就利用這種狀況來接近他?」愛紗問。
  我眨眨眼。「沒有。」
  「看起來超愜意啊。」她回答。
  我回頭瞥了眼布萊恩。他站在建築另一側的窗邊,探頭、望出室外,背對我們。
  「我睡著了。不小心的。相信我,在他需要休息時做出任何事情使他沒能感到百分之百舒適,就已經讓我感覺很糟糕了。」
  「我敢賭一千元,他根本不在意。」艾利克說。愛紗眼神黯淡,瞪了他一眼。
  「他的人好到就算現在感覺很差,也不會想打攪我。他肯定刻意保持靜止。」我裝滿茶壺、將其放上爐火,沒看向他們任何一人。
  「當然啦。」艾利克拉了長音。他用更普通的嗓音,說:「但我是說,他不會在意。現在,是過一小陣子了,但我曾經有段時間,每晚都有人陪我睡覺。」
  「是在你還跟著碎心漢的時候嗎。」我說。從愛莎臉上的厭惡神情來看,我想像自己臉上也有類似表情,我猜我們有相同感受。至少,對此感受相同。
  「當然了。假面群交,有我爸的女孩們、我在那時用超能力操控的人。」
  他表情連一絲內疚或羞恥都沒有,語調裡也毫無悔意。他看起來,只感到無聊。
  艾利克繼續說:「我要說的是,我這是經驗談啊。有人依偎在你身旁,就算有點麻煩,有肢體接觸就不會太糟糕喔。特別是你日子過得很爛的時候。」
  艾利克是在表達支持嗎?我瞥了眼愛紗,她怒目瞪了我。
  我很笨拙、很糟糕,在許多層面上都感到內疚——從布萊恩到黛娜,還有對我沒保護好的地盤居民也是。布萊恩精神受創,還要加上他曾跟我描述的,對社交情境與情感的不熟悉。我對艾利克的糟糕之處,連標籤都沒辦法貼上。愛紗想保護哥哥,又不知如何是好,轉而抨擊我。大家都是受傷的人。
  水壺裡大部分的水,都已經熱好了,弄好我們各自的早餐時也不需要多少時間等水煮開。我把水壺拿下瓦斯爐,開始準備布萊恩的咖啡和我的茶。考量一陣子後,我就開始準備培根和雞蛋,翻找著吐司、貝果或英式鬆餅。我用上先找到的食材。
  媘蜜、母狗和那三隻狗從前門進來。我沒漏看布萊恩如何轉身面對門口,黑暗的卷鬚鑽出他指間、爬上手臂。他花費一秒鐘才放鬆下來。媘蜜扔給我一個包裹。我打開,找出眼鏡。我便將眼鏡滑上。
  我讓食物在爐子裡煮著。我將咖啡交給布萊恩。也許這些常態,能幫上忙。
  「早。」我說。
  「早呀。」莉莎回答。「我們剛確認這裡不會有人找麻煩。最近兩天以來,非常、非常安靜了呢。」
  瑞秋看了我一眼但沒說話。
  「想吃嗎?」我提議。「那邊瓦斯爐上面有些東西。瑞秋,如果妳想給狗的話也有培根。」
  「培根對他們不好。我不會給狗吃人類的食物。」
  「對呢。抱歉,以為他們可能會想要點心。」
  「但我會吃一點。」她說。
  「好喔。」
  我回到瓦斯爐,開始準備早餐。我先端給布萊恩,再給母狗準備些吐司和培根,莉莎則是炒蛋。我不知道該如何在布萊恩周圍行動時,能專注、幫忙做些事,幾乎使我鬆了口氣。
  等到我把食物遞給母狗和莉莎,行旅人便被早餐的氣味喚醒。我也給他們一些早餐,軌彈天人便來接手爐火,為自己的隊伍煮菜。
  我們坐到一樓,艾利克和愛莎坐在樓梯上,莉莎和我坐在沙發,布萊恩在窗旁的角落,貌似心神渙散。母狗她坐在地上,背靠上牆,狗兒們在她身旁。
  在我們等行旅人安頓好時,我問:「我一直想問。雜種什麼東西?」
  「妳是說,他是什麼品種嗎?」愛紗問。
  「不對。」我說。只說到這樣。
  「他是一隻狼。」母狗抓了抓他肩上的皮膚,指尖深刮。
  「沒開玩笑?」艾利克說。
  「妳到底是在哪找到狼的?」我問。
  母狗沒有提出個答案,莉莎便說:「她沒有去找他。他是份禮物。而因為不是蛇蜷送來的,就表示⋯⋯」
  「是欷帛力虎。」母狗接完話。
  「那還真瘋狂。」我說。有多久以來我們都沒機會像這樣談話、彼此聯繫了?「她強得太誇張了。也非常嚇人。而她就,做了什麼?交給妳那隻幼狼,跟妳說她挑選妳當她隊上成員⋯⋯是這樣嗎?」
  「她有跟我說話。」
  「她不會說話。」布萊恩開口說。
  「她有跟我說話。」母狗重複道。「她出現,我有要和她戰鬥,但沒成功。她解釋,她離開。把幼崽留在我的地方。」
  我看到莉莎瞥了眼母狗和我之間,臉上神情好奇。當我朝她抬起眉毛,她稍微搖了頭,接著轉向母狗:「那可能會有個問題。有什麼事情讓妳知道,骨鋸或偶人沒在他體內植入某種追蹤裝置呢?」
  「他們沒有。」母狗說。
  「妳怎麼能肯定?」
  「在我得到他時,他聞起來像森林。」
  「要把追蹤器塞進他裡面只會花他們幾秒鐘。那就有方法找到妳。找到我們。」
  「不對。那不合理啊,她有說些話。說要自由自在。接受我們都是野獸。」
  「我懷疑那一點呢。」莉莎說,抬起腳到她能在沙發上盤腿。「也許她是在玩妳?」
  「她真的有那麼聰明嗎?」艾利克問。「傑克很聰明。骨鋸、偶人當然也是,聰明等級不同。但欷帛力虎?」
  「我的本能說法?」莉莎聳肩。「她是個演員。演出野性,隱藏起更深遠的策略。她甚至可能會是屠宰場隊裡的長期臥底,或許她的意圖很純粹,但她隱藏了關鍵事物,不讓他們知道。」
  「像是?」魔閃師問到,坐上了烈陽舞者坐的椅子的扶手。
  莉莎說:「布萊恩有新的超能力。他會複製在黑暗裡的人的超能力,對吧?」
  布萊恩點頭。
  「他從奧哈拉身上得到賦予自癒的能力。從爬者身上拿自癒。但誰是那個他用來攆爛烙疤女的影子人?」
  「妳認為是欷帛力虎?」我說。
  莉莎點頭。「當然了。她若是像創使?或十字軍呢?假如欷帛力虎附近有個非常真實、脆弱的人類身體,也總是在她附近,而她使用的身體則是個投射呢?也許那是連傑克也不知道的情報。」
  這讓我們一頓。有個門路了。有方法阻擋,那無法被擋住的野性女人了。
  「不對。」母狗握緊雙拳,我能看到她的狗回應她的肢體語言,也緊繃起來。「我不買帳。」
  「為何不接受呢?」莉莎問,嗓音輕柔。
  「她說的話太合理了。她說了東西,她也理解我啊。我被搞砸了。我也知道我很糟糕。不擅長面對人。但我能面對。我瞭解她。」
  「瑞秋,那不代表她沒在說謊。」莉莎說。「這只表示她夠了解妳,了解該如何欺瞞妳。」
  「不對。那不是⋯⋯」母狗猛然站起,雜種小聲尖叫。
  「瑞秋。」莉莎試著說,但母狗轉身走了。
  「我們有個方法能來搞清楚這件事。」我說。
  母狗轉向我,怒目而視。那神情中有著惡意,在現在這段對話中,我也無法全然怪罪她向我抱持嫌隙。她正如布萊恩,周圍有片雷區。我無法期望自己猜出我做什麼事,就會踩上她的地雷。
  「妳也想知道,對吧?」我問。「若她在玩妳,妳就不會想為她的好處思考了。」
  「你們這些混帳在說我很容易被騙啊。」假如母狗被激怒,就會持續生氣。她雙拳在身旁緊握,就好像隨時準備揮拳、吹哨命令狗攻擊。
  「喂。」我拉高嗓子。「回答問題啊!妳想不想知道。」
  「是啊,可是⋯⋯」
  「那麼我們就聯絡寶愛。我們從她身上弄到答案。她會知道的。」
  「那,我來聯絡蛇蜷。」莉莎說道。她起身,走進她和愛紗睡的房間裡。
  我專注在自己的早餐上,趕緊在食物冷掉前吃完。我被對話分心了,而冷吐司很使人鬱悶。
  在我從我的餐盤往上看時,瞥向其他人、重複確認他們都很好,我沒錯過任何事情,我看到母狗在瞪著我。
  「妳想要更多食物?」我提議。
  「妳說的話是真的?」
  是食物嗎?「我不太理解。」
  「昨晚。妳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妳得讓我回想起來才行。」
  「妳說了,會為我們其他人做出妳為布萊恩做的事。」她斷開眼神接觸,往下看雜種。
  是我和布萊恩的爭執。「妳聽見了。」
  「哼嗯。」她咕噥了一聲。
  我瞥向其他人。魔閃師在對他兩個隊友說話,創使依然在別處,而艾利克和愛紗也在說話。艾利克顯然正展示著超能力,讓愛紗的手指抽動。布萊恩臉怒目而視,但我察覺到,他的注意力分隔在我與母狗的對話上。
  「是啊。」我告訴母狗。「我們談過這件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解釋才清楚。如果有狀況發聲,我就會冒險犧牲性命來救妳。」
  「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妳是我朋友。我們一起經歷過一大堆天殺的爛事。我們會支持彼此,因為必須支持彼此。」
  「妳以為我會支援妳?」那個問題是道挑戰,很唐突,很接近但並不是憤怒。
  「不知道。那很重要嗎?」我瞥向布萊恩。他注意到我說的話。我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動,掙扎地找著不會在他們任何一人身上引起負面反應的話語。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時,決定採取中介點。「人生很不公平。人生根本不平衡,也不正確。為什麼人與人的關係和人生會有任何區別呢?總是會有不平衡的權力。對方可能會有更高的社交地位,他們可能很有錢,或在社交上更優雅。別再強調報復,就只做妳想做或妳能做的事,不就更好嗎?」
  「都是言詞。」母狗打發掉我。
  「當然,這是言詞。那麼,我就簡單說吧。我把妳視作朋友,在事態惡化時我就會幫助妳。然後妳⋯⋯就做任何妳認為正確的事吧。做妳想做的事。我不會對此施壓,除非妳像我們和理龍戰鬥時搞我,我就不會用那些事來對付妳。」
  她咬緊牙關,明顯對我的提醒感到不滿。隨便了。我需要講出自己的論點。
  如果她要給我回應,我都沒有聽見。莉莎大步走回房裡,所有人眼睛轉向她。她一隻手蓋著手機下半部。
  「那些還沒聯絡蛇蜷的人,我們結果把寶愛鎖在一台停在傳墳場裡的廢棄船裡。她現在,有食物和水,徹底隔離,有好幾層隔離牆,包括還有鐵鍊。她想要交易,以此交換欷帛力虎還有屠宰場的情報。」
  「放她走?不了。」布萊恩說。
  「那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只想有個機會和我們說話。」莉莎輪流看向我們每個人。「兩分鐘和我們說話,之後她就會來聊些閒話,給我們屠宰場的位置、欷帛力虎的情報,回答任何其他問題。」
  「沒有任何東西能保證她會說實話。」艾利克說。
  「她的位置也能說出在我們之中創造懷疑和緊繃。」魔閃師指出。
  「沒錯。」莉莎承認。「但這就是重點了。我感覺她想要我們拒絕她,所以我們會在真正一頭栽進去之後才後悔。」
  「什麼,妳是指欷帛力虎就在這裡的這種事嗎?『你們不是希望我告訴你們她在哪,因為她就站在你們身旁十五呎』?」艾利克問。「是啊,那聽起來就像我姐。」
  「你有多肯定?」布萊恩問莉莎。
  「這件事有其他因素?粗略估計,七十五趴吧。」
  「這是壞點子。」布萊恩說。我發現自己點頭同意。
  莉莎將手機舉到耳邊。「不成。不認為我們能讓妳改變主意嗎?」
  莉莎掛斷前頓了一下。「我八十五趴肯定她有更多沒透露出來的故事。對於一個被捆在炎熱的金屬監獄裡的人來說,她太容易說再見了。是那樣,不然就是她認為我們會打回去。」
  烈陽舞者說:「我們不能打嗎?我們在此真的有風險嗎?我是說,要付出什麼代價?如果我們讓她講話,最糟的情形是?」
  「我們說不準,不是嗎?」莉莎說。她把手機擲入空中、接住。「就說我們之中有人有某些事情想隱瞞,寶愛就能揭露出來讓其他人知道吧。但沒有人會承認的。」
  大家掃視彼此。
  「不過我想,我有個點子。」莉莎微笑。那是她的老牌微笑,但她臉上的疤痕不再將她嘴巴拉成永久的半皺眉。「布萊恩,這裡有書嗎?或雜誌?」
  「在樓上。愛紗,去拿幾本。拿來我房間地上的任何書本。」
  「為什麼⋯⋯」她在看到他雙眼時猶豫了。「隨便啦。」
  一分鐘後愛莎就走下樓,拿了一本小說。那本書看起來像懸疑小說。
  「就這麼辦吧。所有人閉上眼睛。在其他人從那本書撕出紙的時候閉著眼。紙頁數字愈高,我們的內在思緒和秘密就愈糟糕。最後一頁,呃,有三百五十五頁,我們就說,那是最最最糟糕。是不可原諒到這裡有某人會殺掉你,而其他人都可以接受。」
  她連連翻過書頁:「任何低於一百五十頁的,都可以被接受。是我們讓其他人知道的話會很羞恥,但為了更遠大的目標,就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們每人都把紙頁塞到沙發坐墊間,直到我們有一團亂紙,沒有任何人能知道誰撕出哪一頁。如果數字沒有高到,我們能承受寶愛洩漏我們其他人的秘密,或多或少都算安全,我們就接受交易。」
  沒有人不同意這計畫,但我想,不同意會看起來很糟糕呢。我在我們繞過房間時閉起眼睛,直到莉莎輕拍我肩膀、交給我那本書。
  我位置在何處呢?我在守著什麼秘密,我又有多重視那些秘密呢?
  我有和蛇蜷交易,也有我最終可能成為他的敵人。莉莎知道,布萊恩也知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猜愛紗能在布萊恩被說服時跟上計畫,只要我們沒過度強迫人。艾利克和母狗就會隨著多數人決定。行旅人呢?他們在這件事上有其他利害關係。他們比較危險。
  一百六。我撕下來,塞在沙發裡,坐了一下,然後把書交給莉莎。
  其他人耗了一分鐘才決定完。
  「那麼,按照順序⋯⋯有兩百六,一二一,一百五,一五一,一五五,一百六,一七五,二二二,還有三二五。」
  三二五?
  「那麼,就是否決了?」布萊恩問。
  「之類的。」莉莎回答。她拿起手機撥號。
  「妳在做什麼?」魔閃師問。「妳說我們若不全部同意就不會接受交易啊。」
  「你是對的。但我要討價還價。」莉莎回答。「喂?是啊,妳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們不方便呢。嗯哼。肯定啦。假使我要求行旅人離開呢?妳可以和我們其他人講話。妳和我都知道妳這麼幹,是要滿足自己的無聊,沒有任何宏偉目標。」
  一頓。
  「很好。」莉莎將手蓋住話筒。
  「那真的可行嗎?」魔閃師問。「如果我們有事情不想讓你們知道?她能在我們不在房間時告訴你們啊。」
  「你們任何特定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嗎?」
  他搖了搖頭。「但妳怎麼知道妳隊友沒挑出高數目呢?」
  「我不知道。」莉莎翻過紙頁。「但就我對我們隊上所知,我認為我們比較在意外人在想什麼。你們則比較在意自己的隊友在想什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人說話。
  「我們能再做一次不記名投票。」她提議:「就以免任何人想說他們不承認這個新條件。」
  「作為挑出二二二的人來說,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啦。」艾利克說。「我挑出大數字是因為我認為這會讓你們惱火。我想我們隊伍已經知道夠多事了。」
  「正如我之前所說。」莉莎說。「有任何其他人非常反對嗎?」
  我搖了搖頭。我能處理隊上知道我的計畫後的事。如果事情惡化,他們不論如何,還是會發現。
  行旅人走出去,碎歌鳥走進來守著門邊,我們其他人則安頓下來。莉莎撥了號,把手機放到免持聽筒。在寶愛接聽前,響了兩次。
  「總算啊。」她嗓音傳出電話線聲。
  「妳的兩分鐘現在就開始。」莉莎說。
  「我應該有四分鐘,因為我只能弄一個隊伍。」
  「一分,五十五秒。」莉莎回應。
  「我該從哪開始呢?欸,小弟。想要我告訴他們你在家鄉時,真的幹出的那些事嗎?」
  「那有點冗長欸。」艾利克回答。
  「我想想。強暴文化是很好玩的東西呢。大家都掩蓋了某些滿惡毒、詭異又錯誤的行為,小弟,就等他們得知我們在討論誰吧。等到有人提起他們實際上正在做的事,就更難不理會整件事啦。」
  強暴。那個詞很沈重,但寶愛是正確的。她肯定是個很糟糕的人,但她依然沒錯。我真的想面對攝政在我們認識他以前,做過的事情嗎?強暴。謀殺。他今早,就說過,他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因為當時他還很年輕,但那只是藉口。那些行為依舊存在,而因果也非常真實。
  「珐愛,妳還真會說話。妳也幹過我幹的事,還幹了很多次啊。」
  「我又沒假裝要成為任何事物。我就是我,我不戴上假面。」寶愛回嘴。
  「那是公然扯謊。妳如果把本性展示給全世界看,妳臉就太醜,根本不會有人看。」
  「那很讓人心痛欸。」寶愛的話語疊著諷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事。你在拖延我,讓我有更短時間能說話。那我為何不開始呢?來談談你第一次殺人吧?是個幫派成員,一個孩子。你用他殺掉他老大。實際上,那是他哥哥吧。是因為爹地命令你殺他。但你沒迅速殺掉他,對唄?你讓那孩子用叉子捅他,捅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別忘了我和,還有我們的髒老頭、我們兄弟姊妹鬼混。先天加上後天,我在兩方面都被肏爛了。我那是為了自保、讓你們有娛樂可看,而你們以前就是喜歡那種風格啊。抱歉,並非以前的喜歡,這應該還是現在式吧。」
  「也許吧,也許吧。那毒品呢?在爹地要你練習超能力,你就一次『劫持』好幾個人,用他們的身體來嗨翻,對而言就都全無報應呢,你還為自己舉辦亂交派對⋯⋯」
  「再說一遍。我當時還是個孩子。」
  「那有多少是藉口呢?」
  一頓沈默。我看向艾利克,他朝我翻了白眼。他是像布萊恩?他的情感深深藏在內裡?或是,情感就是不存在?
  「那黑暗男孩呢?想聊聊昨天發生什麼事嗎?」
  我握緊雙拳。莉莎抬起手,叫我住口。
  「珐愛,妳時間快用完了。」艾利克說。
  「我很高興有機會說話啊。你知道,骨鋸還活著喔。她還有雙手,跟偶人借來。她正在策劃要對戰慄做的設計展。想想吧。她要拆開他,第二次可是會痛喔,因為她視這種東西為自傲之處。她在思考著,空想著這件事,她這孩子也夠聰明,會想出方法呢。」
  布萊恩將頭轉離手機,瞪出窗外。我想到他身旁,以某種方式幫忙減輕這些話語肯定落到他雙肩上的重量。
  「母狗,妳知道掠翅會再次背叛妳喔。看看她啊。她對自己這麼聰明很驕傲欸,妳知道,讓自己感到聰明的最好方法嗎?他們會讓其他人看起來很,而妳就是她能接觸到的,最蠢的人了。」
  我緊繃起來。如果我說我沒在那幾句話之中看到一些真實,我就是說謊了,但這最終都要看母狗的反應。
  「我他媽的痛恨想操縱我的人。」母狗咆哮。「我下次看到妳,我就會把妳牙齒踢爛。」
  電話音一頓。
  「好吧。」寶愛說。
  「然後妳時間沒啦。」艾利克說。「所以,現在就是妳搞砸我們的計畫,然後不說話的時候啦。」
  「我為什麼會那麼做?我想要你們處理掉屠宰場。你們殺了烙疤女,不是嗎?若你們幹掉欷帛力虎,我的生活會輕鬆許多。」
  「所以我們是對的?」莉莎靠向前。「她有個弱點。她在別處有真正的身體?」
  「她是有。現在也確實距離你們不遠。」
  十五呎外。我想起了艾利克的笑話。
  「靠近終結召喚者弄出來的坑洞。」寶愛說。「他倆都在,真正的欷帛力虎和那個身體。」
  「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是他喔。是男人。中年或更老。蓬頭亂髮。沒吃多少東西,八成很瘦。」
  那和我所預期的,十分不同。
  「現在?欷帛力虎在追殺其中一個候選人。她開始了下一場測驗。測驗很簡單。就是追殺,她若抓到你,你就不及格。她會把你活活吃掉來當懲罰。我很好奇在你們把他幹倒前,她會吃掉多少人呢。是假使你們能打倒他呢。」
  「她在追趕誰?我們得知道。」
  「不,你們不用。我認為,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開打,還是有滿高的機率做掉她。假使你們幾個人在過程中死掉,我也不會有差啊。」
  「妳需要我們夠多人活下去才能對付剩下的屠宰場。」
  「也許吧,也許吧。」寶愛語調嘲諷著我們。「但你們幹嘛著急呢?那個英雄還是會死啊。」
  是萬癒或兵器大師。兩個都很麻煩。萬癒無法自衛,兵器大師則帶有一整團糾葛。
  我們趕緊裝備好。我面具被毀,就把領巾綁住我下半張臉,然後覆蓋上蟲子。我將它們拉到眼睛周圍,隱藏起我眼鏡鏡框。
  我弄完時,瞥了眼母狗。她指關節發白,姿勢僵硬。
  她很忿怒
  我確保自己有所有裝備,然後加入其他成隊離開的人。戰慄和媘蜜最後走出門。
  我回頭看、確認了下戰慄的情況,便發現他的姿勢和神情在黑暗與假面服底下無可辨認,我也瞥了眼媘蜜,她在弄著腰帶其中一個小口袋。是我們從那本書扯下的紙頁,被她折成一小塊方格——媘蜜拿走紙頁,等之後研究。她發現我在看她。
  「妳會接受這個計畫吧?」她問我。「妳是最能找出欷帛力虎然後阻止她的人。阻止他。阻止他們。」
  「我會想辦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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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uki Kuang
Tsuki Kuang
(本站位於http://tsuki7781.pixnet.net/blog) 朝寫作生活前進的小說創作者。於文字與故事之中沉醉成癮。偶爾,不小心忘記常識的邊界。 戲劇性衝突,人類核心罪愆綻放出的醜陋與美,是我想創造的品牌形象。 「生活在幻想,於世界之中呼吸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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