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戰爭——GAME WARS (13)

「要吃鹹酥雞嗎？」

在攻堅少女的秘密基地前，穿著便服的小隊長正抱著四大包散發著濃厚香氣的鹹酥雞。他的竹籤不停地在嘴巴與紙袋之間穿梭，瞬間就掃掉了一大包雞肉。

「你吃這麼多不怕肥死嗎？」

「我更怕餓死。雷獸之心在我們這裡無法自行製造光血，非得補充燃料進去才行。最普遍的燃料就是食物，昨天你們家小妹妹不也在夜市裡吃了很多東西嗎？就是這個道理。」

小隊長直接把紙袋裡的鹹酥雞往嘴裡倒。

「當然我們也可以直接喝汽油或是吞燃料棒啦，不過那些東西的味道很糟，所以除非必要，還是別碰比較好。說到這個，你們知道對雷獸之心而言，最好的能量補給品是什麼嗎？」

小隊長將竹籤指向我。

「就是另一顆雷獸之心喔。」

「你－－！」

「別慌，別慌，我沒對小妹妹做什麼，也輪不到我來做。」

小隊長把一包鹹酥雞丟給我。

「所以我拿這包對我而言很重要的燃料當抵押，我們暫時停戰，好嗎？」

「你如果敢騙我們的話……」

「我們就把這包鹹酥雞吃光光！」

「笨蛋阿雪，往旁邊的河裡倒掉比較快啦。」

「可是浪費食物不是會被雷公劈嗎？」

「都什麼年代了還在雷公啊！」

「虧我昨天還帶隊追了你們一整晚，看來你們兩個還沒進入狀況啊？」

「我們才搞不懂你到底是想怎麼樣！明明到早上為止都還在追殺我們，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說要停戰？」

「因為身為拿人薪水的上班族，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在工作的時間講。比如說－－」

小隊長的嘴邊露出一抹相當不懷好意的笑。

「比如說，我才是老大哥要找的『八方齋』。」

「你……」

「你說什麼！？」

八方齋不是我？不對，八方齋不只我一個？

「可是G.W.裡的帳號明明就不能重複使用啊！」

「所以說，我們可真是奇遇啊？八方齋？」

「嗯……這事該從何說起才好啊？

我跟你們一樣，也曾經是G.W.的玩家，當時用的代號就是『八方齋』，那是我恩師的書齋名號。

不過我玩G.W.不是為了樂趣，也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為了跟老大哥取得聯絡。

小妹妹的老大哥曾經是我們部隊的老大哥，他最受愛戴的頭，也總是衝在最前面，不讓我們有藉口退縮。別看我們現在這樣，在變成上班族之前，我們可是在老大哥的率領下，替這個國家幹過許多『不存在』的重要任務喔。

然而好日子總是不長久，光靠我們這些凡身肉體的人類，已經無法繼續支撐任務與戰場，於是上頭的偉大傢伙們，把腦筋動到了別的地方。

你們應該猜得到，那就是弄出我們這些黑西裝的改造人計畫。

把優秀的士兵進行肉體改造，使其擁有更優秀的性能，然後建立更多更好更強大的戰果。

我們的國家並不富有－－事實上，這整個世界都不富有。資源豐富的生活一直都是個假象，我們只是不停地從弱者那裡搶奪資源才得以維持這種生活。

地球的資源老早就已經不夠我們一百億人使用－－你們應該聽過類似的論調才對吧？畢竟在世界末日最流行的時候，這種東西就會在電視裡沒日沒夜地播。

為了獲取資源，我們發動戰爭。

然而現況是即使發動戰爭，也已經無法獲取足夠的資源。

問題出在我們的開採技術不足夠，其中又以能源的開採技術最不足夠。

不過就在此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有個瘋狂科學家族居然以人工方式製造出最初的無限動力中樞，也就是我們現在都很熟的『雷獸之心』。

原本我們以為無限動力到手了，這下子能源不成問題了，不過更大的意外卻等在後頭。

雷獸之心帶來的不只是無限能源而已，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更是撬開宇宙維度的鑰匙，讓我們得以跳過無限無垠的大宇宙，直接接觸到另一個宇宙裡的另一個地球。

之後－－接下來的內容還沒被准許公開成假設或學說－－那些負責研究的傢伙說，我們的宇宙並不孤單，而是在同一個時空連續面裡面擁有五十五個不同維度的同時異相體。

說起來就像是這裡有一顆完整的球，我們的宇宙屬於球裡的一個切面，其他的宇宙分屬於不同的切面，把所有的切面加起來，就會變回一顆完整的球。

在這個可以切成五十五維度的同時異相宇宙裡，能夠大略分為實數宇宙跟虛數宇宙，不過聽到這裡我就睡著了，所以剩下的內容就等以後再說。

重點是，我們找到了另一個地球，一個跟我們的地球差不多，可是所有的資源都未曾被開採過的地球！

雷獸之心帶來了可以解決能源問題的無限動力，同時也解決了資源不足的問題。

於是全世界的國家與政府瞬間獲得了表面上的大和解，並且出發前往另一個地球－－也就是小妹妹她們的世界，開始進行最重要的資源開採工作。

讓我再說一次，好日子總是不長久。

我們曾經跟當地原住民取得合作，一起驅退會妨礙開採資源的怪物與猛獸，不過這份合作關係只維持到我們發現雷獸之心的礦脈為止。

那裡的原住民跟我們不同，不吃不喝也能活到天長地久。回想起來，這大概就是他們體內全都含有天然雷獸之心的暗示吧，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想不到。我們開採的資源裡，從此多出雷獸之心的礦藏，以及原住民們持續不斷的激烈抗議。

一開始只是拳腳互拼。

接著對方拿出打獵用的長矛與弓箭，我們也不甘示弱地亮出自動武器。

最後，戰爭又開始了。

老大哥曾經率領我們去那邊打過幾場，穿著以埋入我們體內的天然雷獸之心為動力，據說可以以一擋百的『單兵坦克』－－也就是你們現在說的強化裝甲的雛形－－去鎮壓原住民的怒火。

我們在一次成功的夜襲裡，穿過一座被砲火夷平的村落。

在那座不可能有倖存者的村落裡，老大哥聽到了某種聲音，然後從漆黑一片的廢墟裡，挖出了一個正在猛哭的小女嬰。

當時老大哥命令我們全部停步，住手，不准再繼續執行這種任務了。

可是軍隊嘛，不管你的職位多重要，官階有多高，陣前抗命就是殺無赦。

於是我們所有人一同『殺死』了老大哥－－這應該不用我講解，我們並沒有把老大哥殺掉，只是讓他失去可以被追蹤的信號－－接著回家報告全隊遭受伏擊，任務徹底失敗。

之後，上頭那些傢伙評估我們這些人類穿著單兵坦克實在很浪費，應該把這些高效率的殺戮兵器轉交給同樣高效率的對象使用。這裡應該還是不需要我講解才對，那些高效率的對象，就是你們這些遊戲玩家。

老實說，我一開始也挺不相信的啦，憑什麼這些整天窩在房間裡的死小鬼，能夠代替我們這些身經百戰的浴血戰士？

不過在我帶領所有弟兄，與你們這些死小鬼的代表決戰之後，我知道人類士兵的時代已經過去，接下來是由技術高超的玩家操控的，機器士兵的時代了。

隔年，G.W.以遊戲的形式發售到全世界，你們這些玩家就這麼代替了我們全面上線。

又隔年，上頭的傢伙們發現讓玩家參與的辦法不但可以有效節省經費，甚至還能從玩家這裡回收不少錢，於是那些混蛋連礦工跟運輸之類的工作，也全部轉交給玩家去做。

這就是G.W.遊戲體系的成長經過。

不過你們知道的，G.W.的敵人成長得很快，武器更新的更快，甚至還好幾次成功攔截到強化裝甲部隊的運補車。為什麼那些缺乏科技的原住民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呢？一方面是因為老大哥一直在訓練他們的戰鬥力，另一方面則是有我們在背後做情報滲透。

被踢出戰場後，我們弟兄全被丟到這間雷澤流波公司來充當特別安全人員，薪水只比二十四小時的全職保全好一點，但我們要幹的事情比在戰場上的時候更多。像是殺人啦，滅口啦，滅口啦，殺人啦。

不過也因為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能接觸的情報也就更多。

弟兄們把情報收集給我，而我就負責進入G.W.裡面，把這些情報轉交給老大哥。

問題是遊戲公司這裡也不全是傻瓜與笨蛋，至少負責處理整個G.W.核心系統的總工程師，就有注意到我們不尋常的動作。

於是，嗯，我們變成了朋友。」

「啥！？」

「沒錯，我們變成了朋友，就因為交上了這位同樣無法苟同這種貪婪戰爭行徑的朋友，所以我才有辦法在公司派了厲害的高手來查內奸時，及時把跟『八方齋』有關的所有資料清掉。而之後接續進來，同樣使用『八方齋』這個帳號的就是你，八方齋。雖然說是巧合，但是當時的你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因為我幫忙幫的太過頭，導致『八方齋』這個代號在當時小小地有些名頭呢。」

「這種事情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但是既然發生了，也就只能讓他這麼巧合啦。重點是在那之後，我失去了與老大哥聯絡的方式，而我們那位朋友，也因此遭到了滅口。先說，動手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弟兄，雷澤流波公司只是整個體系的檯面部隊，是更後面的傢伙下的手。」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嗯？身為遊戲玩家，這點程度的暗示應該已經很足夠了吧？」

「足夠什麼啊？」

「足夠聯想到，我說的那位朋友是誰啊。」

小隊長的視線飄向了阿雪。

「咦？我？」

「妳父親是個很勇敢的戰士。」

「咦？」

阿雪手中的大包鹹酥雞頹然落地。

「沒能保護他，真是非常對不起。」

小隊長非常沈重地低下頭。

阿雪哭了。

不是很誇張的嚎啕大哭，而是把臉埋在膝蓋裡，小聲小聲地哭。

「小……八……」

阿雪用指尖勾住我的衣袖。

「我不是……說過……小八曾經……救過我……們全家……嗎？」

「嗯，妳說過。」

「爸爸他……曾經……很痛苦……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說不定……會害我們全都……殺身之禍……所以後來我們才……才會……找了瑪麗亞小姐來……」

「是這樣啊。」

「不是這樣，不只是這樣！媽媽曾經……真的被人開過槍……！我也好幾次……走在路上就……被陌生人割傷或被車撞傷！相同的事情……持續了好久！好久！久到媽媽已經受不了……爸爸也無法繼續安慰媽媽……還有我……還有我……」

阿雪用力地搥著我的手。

「可是啊……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就是……小八喔！雖然小八你……一定沒看到我，也一定不是……在回答我，但是小八你……當時說的話，卻救了我們全家喔！」

「我當時到底說了什麼？」

「不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去……受死啦！白癡！會不會……玩啊？對敵人……毫不抵抗的……話，遊戲不就……玩不起……來嗎？」

「嗚啊……」

當時的我一定正在回答某人對於遊戲過關方法的基礎問題。

「我覺得……小八說的真的……很對，所以回家就……告訴我媽媽，我媽媽……又告訴爸爸，然後爸爸他突然……想通了什麼。隔天，瑪麗亞小姐就到我們家裡來……保護我跟媽媽了。」

「瑪麗亞小姐在妳家幫忙這麼久啦？」

「其實也……沒有很久……只是感覺已經……很久……很久……可是我爸爸他……就在那之後沒多久……出車禍死掉了……」

「嗯。」

「雖然現在不是插嘴的時機，不過我可不是來聽小小姐哭哭啼啼。」

「煩耶你。」

「還有八方齋，接下來已經沒你的事情了。」

「你胡說什麼啊！阿雪跟我可是朋友，更是戰友！戰友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是我的事情啊！」

「可是我之所以會發簡訊找你們出來，只是為了讓小小姐更有動機出來見我，真的沒你的事情。」

小隊長蹲下來看著阿雪。

「小小姐，妳知道妳父親曾經在G.W.的系統骨幹裡，埋下了一個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邏輯炸彈嗎？」

「咦？」

阿雪抬起了那對紅腫的大眼睛。

「你……你在說什麼事情？」

「我在說妳父親以最後的生命之火，為我、為老大哥、為小妹妹與她的世界，留下了最強大的武器。」

埋在G.W.裡的邏輯炸彈。

只要一經關鍵字句啟動，就能把整個G.W.的系統破壞到屍骨無存的最終武器。

「妳知道妳父親有可能把關鍵句設定為什麼嗎？」

「我……」

「不要逼這麼近。」

我主動擋在阿雪面前，為她隔開小隊長那彷彿在逼供的視線。

「八方齋，我很感謝你成為觸發這一切的扳機，但是扳機的工作只有觸發而已，剩下的事情請交給專業的擊錘與子彈來完成，行不行？」

「不行。不管我是扳機還是什麼東西，對於我看不順眼的事情，我一定會跟到底！」

「喔？你看不順眼什麼事情？」

「你！」

「還有呢？」

「還有那些殺了阿雪父親，威脅了攻堅少女的世界，以及利用了全世界所有玩家的混帳東西！」

「不自量力。」

「得做過了才知道是不是自不量力。」

「你是笨蛋嗎？八方齋？」

「我從來都沒有否認過這件事情。」

「哼。」

小隊長戳了一下我的額頭。

「雖說用不到你，不過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好用。」

小隊長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姑且先不管邏輯炸彈的引爆關鍵句，你們對於『現開賽』瞭解多少？」

現開賽是源自於卡片遊戲的詞語。

意思是在比賽現場打開全新的卡牌包裝，並且以新開到的卡片組合進行對戰比賽。這種比賽需要的不只是隨機應變的臨場實力，同時也需要運氣，不過最重要的是，這是一種很適合新手老手一同歡樂進行的比賽方式。

「沒想到『玩家的天堂』居然是指這個地方……」

「這就是所謂的宣傳標語啊，小八。」

為了引爆阿雪父親埋在G.W.系統骨幹裡的邏輯炸彈，小隊長擬定了一個作戰計畫。

這個作戰的第一步就是，讓我跟阿雪穿上完全不像自己的時髦打扮，裝成跟團出遊的年輕情侶，混進那個被稱為「玩家的天堂」的地方。

由雷澤流波公司為主，輔以其他許多相關企業出資贊助，在某個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深山野地裡開拓出的遊戲主題園區，與G.W.同樣簡稱為G.W.的遊戲主題樂園，「Gamer’s Wonderland」，玩家們的天堂。

「我們是不是誤上賊船了啊……」

「既來之，則安之，別忘了被抓走的丫頭正在等待我們的救援，出發，前進，GOGOGO！」

「妳的情緒也太高昂了吧？」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