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戰爭——GAME WARS (9)
這有點像是圍棋。
即使知道這塊棋子很難不死，但也要盡可能多壓縮一點對手出招的選擇性。
也就是，主動攻擊！
「唷，我還以為你們不打算出來呢，八方齋。」
「你是誰？」
「說過了不是？我是小隊長。」
小隊長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管煙斗，呼呼哈哈地點上一叢煙霧，慢條斯理地吞吐煙雲。
「反倒是你們，可知道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怪物嗎？」
「怪物？」
「那個拿著槍與炸彈到處亂闖的小妹妹可不是普通人。」
「看得出來。」
「但那個小妹妹也不能算是人，硬要說的話，就是怪物，妖怪，來自另一個時空維度的猛獸！」
「小八，這個人說的事情比你剛才講的更難相信耶。」
「妳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反正證據很快就會從天上掉下來。」
小隊長指著上方。
我跟阿雪不約而同地抬頭向上。
因都市光害而顯得昏暗無比的夜空裡，飛過一抹蒼藍的光影。
應該留在阿雪房間裡跟瑪麗亞小姐纏鬥的攻堅少女，留著蘊含電光的蒼藍血液，從不知多高的樓層處跳了下來，有如砲彈般重擊了我們與小隊長之間的柏油地。
「一陣子沒見，小妹妹妳精神還是不差啊？」
「你！伏擊！」
「對，就是我帶隊伏擊了妳們的特遣隊，只是我沒想到妳居然可以殺出重圍，還自行找到這裡。」
「八方齋，不給！」
「那可真是麻煩了，上頭交代我，一定要把八方齋跟相關人士全都帶回去。」
「帶回去？」
「去那裡？」
「嗯……說來就像是『玩家的天堂』之類的地方吧。」
「玩家的天堂又是什麼地方？」
「這個也規定不能說，所以等你們到了以後就會知道。」
「如果我說我們不想去呢？」
「那就只好硬請啦。」
「八方齋！」
攻堅少女一轉先前打算殺了我的態勢，轉而站在我們身前，跟小隊長正面敵對。
「走！」
「在伏擊中消耗過度的妳，怎麼可能還有跟我們拼鬥的戰力！」
黑西裝與攻堅少女同時發動了攻擊！
攻堅少女的槍口噴出火焰，黑西裝們舉著手臂往前硬挺。子彈對這些黑西裝完全發揮不了作用，轉眼就逼進了攻堅少女身邊！
「去！」
攻堅少女放開手槍，一拳揮向最靠近自己的黑西裝。
那名黑西裝閃過攻擊，旁邊的隊友立刻補上，一把架住了攻堅少女的手臂。
「機會難得，就讓你們看看這個小妹妹不是人的明確證據吧？」
小隊長搶上前，亮出懷裡的短刀，一刀就往攻堅少女被架住的手臂上刺下！
「啊！」
阿雪驚呼出聲。
我則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小隊長的刀刃劃破的肌膚裡，可以清楚看見緩緩流動在其中的「血液」。
那是不是人類的鮮紅血液，而是某種蒼藍色的能量流體。
「光血？」
「所以你們現在應該猜得出來，這位小妹妹體內的心臟是什麼模樣？」
「丫頭的心臟是……雷獸之心？」
「就跟G.W.裡的那些原住民一模一樣……」
一瞬間，我似乎理解了些什麼，理解了一些不可以理解的什麼。
攻堅少女是真的，雷獸之心是真的，所以G.W.也是真的。
我們的遊戲，是她們的戰爭。
我們……全世界無數玩家都全心全力投入其中的遊戲是……戰爭？
不在這個世界，而是在另一個世界裡發生的真實戰爭？
我們正在全心全力地投入戰爭！？
手腳的皮膚瞬間站滿了雞皮疙瘩。
手指跟腳尖都抖動不停。
糟糕，我的意識卡住了某個東西。
某個我不想承認卻很難不承認的東西！
「身為玩家的你，一定很清楚好人與壞人的陣營吧？」
「可是……如果G.W.真的是真的……那麼我們……」
「小八！冷靜一點！連叫我冷靜的人自己都不冷靜開始亂想的話，你要我一個人怎麼辦啊！？」
「八方，齋！」
攻堅少女怒吼著我的代號。
「不聽！走！走！走！」
「小八！」
「老實說，我真的很不確定現在應該怎麼做……」
可是照阿昏提供的注意事項推想，要跟惡意的襲擊者若即若離，又不能接受突然登場的協助者的好意，也就是說，現在應該相信追殺過我們的攻堅少女？
攻堅少女靠蠻力掙脫黑西裝的控制，反手一拳往小隊長的臉上揮去。
這一拳被小隊長的手臂擋住，然而他的手臂卻也因此炸開了一大塊肉出去。
「小……小八！你看！」
在小隊長手臂的傷口裡，流動的不只是人類的紅色血液，還有跟攻堅少女相同的光血。
「哎呀，這下子我也露餡啦？上頭發的這件防護制服根本一點防護緩衝效果都沒有嘛，哈哈哈。」
「你……你你你你也是……！？」
「不，我不是。」
小隊長拍了拍自己的傷口，還舉起來展示給我們看清楚裡面的構造。那裡頭有閃著金屬光澤的鋼骨，以及碳纖維網格狀的石墨色肌肉。
「特殊強化合金鋼骨，積層韌體複合肌肉，以及幾近無限動力的雷獸之心。雖然能把我們的身體強化到不像樣，但是受損之後卻無法很方便地自行恢復原狀，所以才需要這身熱死人的防護緩衝黑西裝來多少遮掩一下。不過就跟你們看到的一樣，即使小妹妹已經損耗的差不多了，這件西裝還是沒有半點遮掩的功效。」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
「這位小妹妹算是先天的妖怪，而我們這些大叔算是後天的改造人。假面騎士你聽過吧？就跟那個差不多，只是性能更好，而且形象不是昆蟲。大叔我可是最討厭昆蟲了，要是當初接受改造手術後被變成昆蟲的話，我也一定會反叛的啊。不過沒有反叛的結果，也就只是變成隨時得擔心被裁員的上班族而已，而且還沒有勞健保。哈哈哈。」
「八方齋！為何？不走？」
一拳逼退小隊長的攻堅少女恨恨地問。
「八方齋，為何，要走？」
再次進逼的小隊長嘻皮笑臉地說。
「走！」
「留！」
黑西裝朝攻堅少女發動了全面攻擊。
攻堅少女也如猛獸般朝黑西裝們殺了過去。
黑西裝人多，攻堅少女再厲害也不可能全部檔下，要走，就只能趁現在！
「可是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啊？」
「這裡！跟我來！」
阿雪拉著我退回公寓裡，打開了一扇與牆壁完全合而唯一，只有知道的人才會知道的防火逃生門。
「這是最後防線。」
「幹的好！阿雪！」
「小羊！帶兩個追上！這個小妹妹由我們壓住她！」
我可以聽見防火逃生門後，攻堅少女與小隊長之間拳腳拼鬥時發出的陣陣聲響。肌肉被碾碎，骨頭被壓扁，附近的鋼筋水泥牆面也紛紛崩解，那不是人類之間的戰鬥會發出的聲響，更不是周圍的鄰居可以多看幾眼的模樣。
而且那個小隊長說過，他們的效率比警方更高，不難想像那些不小心多看了幾眼的鄰居，之後會遇上什麼狀況。
「阿雪……抱歉……把妳也捲進來了……」
「沒什麼好抱歉的啦，我們是戰友啊。」
皮鞋的跑步聲追在我們身後，對方顯然不夠熟悉這裡的地形，所以一直沒能把距離拉近，但我們也沒能把距離拉遠。
「小八，有甩開對方的好辦法嗎？」
「當然有。」
成功過一次的躲貓貓技巧，我很難不去相信這招還能成功第二次。
「等一下！小八！你想帶人家鑽進什麼地方啊！」
「隱密的小巷啊。」
「我可不想像老鼠一樣亂鑽小巷！」
「這些巷子平常只有貓會鑽啦。」
「就算是貓也一樣！我不想鑽進那麼髒的地方！」
「現在那能挑啊！跟上啦！」
「不要啊！」
死拖活拉，我總算是把阿雪帶到了巷道迷宮最深的地方。這裡是外人絕對無法涉足，空有好奇心的人也難以闖入的超古老巷道，除非那些黑西裝在這一帶土生土長十年以上，而且小時候每天都會沿著巷道到處跑，不然絕對找不到我們躲在這個地方。
「小八，我們要在這裡等多久啊？」
「等到安全為止啊。」
「瑪麗亞小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要打手機去問問看嗎？」
「試過了，打不通。」
「這個嗎……唉，那可是瑪麗亞小姐，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啦。」
「可是我們的問題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倒是比較麻煩哪……」
聽不見黑西裝的皮鞋聲，那些傢伙大概是不可能找到我們了。
問題在於，我們不可能永遠躲在這個地方。
這段巷道很老，老到根本沒人住在這個區塊，也沒有任何水電瓦斯之類的生活資源。要是我們一直待在這裡不出去的話，撐不到兩天就會死在這裡，加上現在是盛夏猛暑，搞不好明天之前我們就會受不了氣溫而暈死過去。
「小八！有聲音！」
「躲好！」
皮鞋的聲音逐漸靠近。
「黑西裝！？」
「怎麼可能！這裡可不是隨便亂走就能走進來的地方啊！」
因為那些黑西裝不是「走」進來的。
三個黑西裝放棄了地面路線，改從公寓大樓之間交錯跳躍，從空中的路線飛過了無數迷宮巷道的制約。
「那些傢伙……真的不是人類！」
「越來越靠近了啦！小八！」
「該死……要是在這裡被發現的話……我們根本沒地方跑啊！」
離開這段古老巷道的地面出口只有一條，只要我們一踏上去，就會立刻被在空中移動的黑西裝抓到。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祈禱……嗎？」
可是我連運氣或宿命都不相信了，又要我怎麼相信神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存在？
不知是我或是阿雪沒躲好，也可能是黑西裝剛好經過了能夠發現我們的地方。三名黑西裝同時轉換方向，往我們筆直衝過來！
「小八！」
「我不知道！」
我們不可能親自對抗這些黑西裝，唯一有機會跟他們對抗的，就只有攻堅少女。
然而攻堅少女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剛好趕到！
黑西裝的手伸向我跟阿雪。
「不要抓我！放手！放手啦！色狼！變態啊！」
「到這裡就遊戲結束了嗎……？」
「這裡是小羊，目標已經－－」
一隻褐色的嬌小手臂從這名叫做小羊的黑西裝背後，將他的心臟掏出了胸膛。
那是一顆埋入了雷獸之心的人類心臟，在噗通噗通猛跳的鮮紅肉塊裡，可以看見一枚打磨得十分精緻的蒼藍晶體。
紅色的人類鮮血混著蒼藍的雷獸之血一起噴洩，又熱又辣又冷的液體弄髒了我的手、我的腳、我的身體與臉頰。阿雪那邊的狀況也跟我差不了多少。
「小……小八……？」
攻堅少女瞬間解決了三名黑西裝，一度逼近我們的危險，就這麼被她解消。
「沒事？」
攻堅少女對我們伸出雙手。
「沒……事？」
阿雪面露嫌惡地看著被弄髒的自己。
「沒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正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丫頭妳……傷的好重！」
「我，沒事。」
可是攻堅少女看起來根本不像沒事。
蔽體的斗蓬完全被打成破爛，身上也多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新傷，每個傷口都流洩著雷獸之血，同時那些蒼藍色的光芒也正緩緩地修復攻堅少女身上的傷。
「妳到底是怎麼追到我們的？」
「味道。」
攻堅少女指著我的胸膛。
「心臟，味道。」
「簡直就像野獸一樣……」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細微設定的時候了。
攻堅少女從黑西裝身上搜出了手槍與子彈，並且一腳踩毀衣服裡的無線電。
「好，逃。」
「逃去哪？」
「人多，好。」
「說到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
「小八，順便找個可以盥洗的地方。」
「那選擇倒是很少……」
不過，並非想不到。
「夜市怎麼樣？」
「喔？好啊好啊！」
「夜市？」
「那是個什麼都有，什麼都賣，什麼都不奇怪的地方。就連妳我現在這副模樣，放在那裡也不會被看出半點不一樣。」
「不一，樣？」
攻堅少女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斗蓬打扮跟我們實在太過不一樣。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贊成。」
「好。」
「啊，對了，丫頭妳已經知道了這是小八，我是阿雪，寒江雪。」
攻堅少女點頭示意。
「那妳呢？」
「……」
攻堅少女沒有回答。
「不要勉強人家啦。」
更何況這個攻堅少女顯然連一般的對話都說不好。老實說我還挺懷疑，我們對她說的話，她能聽懂多少。
我大略抓出夜市的方向，領著兩人離開這個不宜繼續躲藏的地方。
「等一下！小八！你選的這個小巷我鑽不過去啦！」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居然會因為胸部而被卡在這個地方。」
「不要光說風涼話，快點過來幫忙推一下！」
「好好好，我看看啊－－」
「不准亂摸！變態！色狼！」
「妳平常不是都主動把這兩團脂肪壓到我背上嗎？」
「主動跟被動不一樣啦！」
「……」
攻堅少女默默地把那條會卡住阿雪的狹小防火巷，用拳頭敲出一道可以容納多餘體積的凹槽。
三‧夜襲－－Assault in the Dark——終
續
四‧遊戲－－Life is Ga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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