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狗狗放在這裡並沒有特別的原因,單純只是他的年紀比這個作品大而已
這得從我們的另一名戰友,阿昏身上說起。
在因為惡意TK而被踢出遊戲,又因為被踢出遊戲而燒了主機之後,阿昏非常、非常、非--常的火。請注意我在這裡連用了三次「非常」。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形容阿昏,希望也是最後一次必須這麼形容阿昏,因為我可不想跟名義上開發製作並發行了G.W.的雷澤流波公司一樣,被全世界不同國家的兩百幾十個玩家聯合提出告訴,必須在全世界的法庭繞著地球跑。
阿昏說他主機燒掉之後,就開始透過熟識的朋友,到處聯絡擁有相同或相似經驗的受害者,最後他成功聯絡到人脈所及的所有人,在經過一場慷慨激昂的討論之後,他們決定全體聯合上訴,把雷澤流波這間用軟體燒掉硬體的爛公司拖上法院,尋求應得的賠償。
這件事情有稍微上過新聞,不過版面不大,也看不出什麼影響。
「錯,八方齋,比起你們在人家的地盤大鬧一場,我的成果反而最大。」
阿昏他們確實拿到了相當充分的賠償,甚至連我的那份也一併拿到了。
「能告贏這一場,最該感謝的是菜鳥。」
「誰是菜鳥?」
「上次--就是你們掀翻整座主題樂園的那一次--現開賽的冠軍,你們最直接的受害人,也是曾經跟我一起在遊戲裡挖過礦的人。為了堵住那張嘴,雷澤流波的傢伙可是不惜血本啊,哈哈哈。」
「你很惡劣耶……」
「惡劣的不是我,是人類啊。」
而雷澤流波公司在這一大場官司之後,迅速地關閉了所有的服務與業務,草草清算了公司的財產,草草地銷聲匿跡並解散。
「雖然G.W.突然變成那麼無聊的遊戲也是有影響,不過可是我把對方的銀根整個抽掉的喔。」
「你也太行了吧?」
「只是剛好有點經驗而已。」
「阿昏,你過去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啊?」
「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在雷澤流波解散的同時,G.W.的營運權也被便宜賣給了某間急著搶便宜卻搞不清楚狀況的代理公司。然後一如大家所預料的,那間公司把已經變得很糟的G.W.搞的更糟,最後G.W.這個曾經風靡一世的遊戲,就跟他的製作發行公司一樣,草草地被結束掉了。
在G.W.最後一個伺服器停止運轉的那天,阿雪跑來問了我。
「小八,你會不會難過啊?」
「多少有一點啦。」
曾經投入無數心力,曾經成為我們的生命的那個遊戲,就這麼結束了。
感覺就像是過去累積起來的生命裡缺了一大角,那些可以被稱為「我」或「我們」的事物不再那麼令人嚮往。
「可是,這也沒辦法啊……」
遊戲的市場很殘酷,無趣的東西,或是沒有賣點的東西,幾乎在登場的瞬間就會被玩家厭棄,從此裝上毀滅的倒數計時器。
G.W.如此,過往無數的遊戲也是如此,只是G.W.比較幸運的是,他至少曾經成為過我們的生命。
在下一季的新作遊戲裡,我已經看見不少繼承了G.W.血脈的東西。
抄襲也好,超越也罷,G.W.的逝去帶走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但也留下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我希望那些重要的東西可以一代接著一代,代代相傳永不止息,因為那正是G.W.的「生命」。而那些生命也將成為玩家的一部份,從我們這裡同樣生生不息地傳下去。
「小八,我其實到現在還是有點難以相信,我們居然曾經駕馭真正的戰爭兵器,而且在真正的戰場上殺死了很多不認識的人。」
「放心,我也是。」
而且我相信,所有玩過G.W.的人都是。
因為玩家個個都膽小無比。
我們只是想要披上不屬於自己的外皮,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以全知全能的旁觀者角度,去做些平常我們絕對不敢做的事情。也就是沒有螢幕的話,我們心中的道德良知與體內的生物本能絕對會禁止我們去作的那些事情。
我知道很多人會說,這種隔著螢幕才敢殺人放火的心理,正代表了玩家沒有人性。
我得說事實正好相反,要是不用隔著螢幕就敢做些殺人放火的事情,那些傢伙的心理才真正有問題。
因為隔著螢幕,所以沒關係,因為我們都能靠螢幕這個防護罩清楚地知道,對面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事情。
如果沒了螢幕,卻還是沒關係,那我們就是明知這一切都是真實,卻還明知故犯的惡意聚合體。
但我們並非惡意,只是想要找個值得投入的遊戲,義無反顧地投注自己的熱情。
所以我們無法在知道一個遊戲並非遊戲,而是真實發生的某些惡劣事情之後,依然裝作毫不知情,一如往常地繼續玩下去。
說到這個,我不得不感謝阿雪爸爸,他沒有告訴所有人「G.W.不是一個遊戲」,而是把G.W.變成一個真正的遊戲。我想,這大概就是遊戲製作者對遊戲玩家最大的慈悲心。
此外,我也曾經回到攻堅少女的秘密基地。
被挖空的橋墩已經重新填起,除了防水布依然掛在原本的地方,這裡已經沒有留下半點當時的痕跡。
對我來說,這等於是宣告一切都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嗎?」
聽到我這麼說,阿昏顯得相當不以為意。
於是我們拿著剛到手的新遊戲,坐在遊戲地下街的長椅上,一邊看著別的玩家現場進行格鬥遊戲的對戰,一邊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你是對這個結局不滿意嗎?」
「不是不滿意,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認為,你們是找到了玩家才會擁有的,足以扭轉局勢的能力,才順利把故事導入結局的嗎?」
「不是嗎?」
「我倒覺得,你們靠的比較像是運氣。」
「運氣?」
「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運氣,是有如故事主角一般的運氣。」
「什麼叫做『有如故事主角一般的運氣』啊?買彩券一定會中之類的嗎?」
「不是那麼爽的東西,但是也很接近,你想想喔--
寒江雪的父親因為你偶然的一句話領悟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
而那些事情讓寒江雪掌握通往結局的最關鍵資訊。
擋在結局面前的是你往日的故友。
幫助你們到達結局的又是你剛好在遊戲裡遇上的攻堅少女。
每件事情分開來看,你確實是命運的扳機,因為你到處不停地亂觸發別人的命運前進。
但是把所有的事情合起來看,你不覺得這實在是太過……幸運了嗎?」
「我可不認為被捲入這種事情裡能夠叫做『幸運』。」
而且我打贏小大衛這件事情,靠的可不是運氣!
「這個要說不是運氣,確實不是運氣,但要說是運氣,也可以說是運氣。」
「麻煩你說重點行不行?」
「巧合啊,八方齋,這一切都巧的未免太巧合了,巧合到像是我們根本無從選擇自己要怎麼處理這些事情,巧合到我們不像是可以左右遊戲發展的玩家,反而比較像是被玩家操縱的角色。」
「角色……?」
「被我們帶入結局的東西,到底是『故事』?還是『遊戲』?」
「你是說G.W.這件事還沒結束嗎?」
「不,G.W.這件事我很確定已經結束了,問題在於到底從那邊開始,才算是--不,『不算是』遊戲?」
我無法回答這麼哲學的問題。
時光飛逝,眼看著夏日長假就剩下最後幾天而已。
我們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平靜到我以為這種日子可以沒完沒了地繼續過下去,不用回到學校去忍受無聊煩悶的課程,也不用面對任何與考試有關的問題。
然而天不從人願這句俗語,就是在這種時候特別容易有意義。
「唷,八方齋,有沒有很想念大叔我啊?」
「……還活著啊你?」
自從最後一次發完牢騷後,許久沒有消息的小隊長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而且身邊還帶著攻堅少女!
「八方,齋。需要,你。」
「……有誰能告訴我現在這是什麼狀況嗎?」
「簡單來說,我跟小妹妹在G.W.的事情結束之後,一起回了一趟她那邊的世界,有點像是探親之旅吧。」
「你……性癖變態嗎?」
「沒有沒有,小妹妹跟我不是那種關係,我們也對彼此沒興趣,只是剛好利害關係一致而已。」
攻堅少女點頭認證了小隊長的說詞。
「沒有G.W.提供的武力支援後,小妹妹那邊果然一口氣解決了不少問題。」
「等等,『解決不少問題』的意思該不會是……」
「沒錯,雖然解決了『不少』,但還是留下了『一些』。」
「所以你們突然找上我是為什麼?」
「我,需要你。駕馭,我。」
「就是這麼回事,八方齋。」
小隊長丟給我一雙手套,以及一副耳機。
「這是……用來駕馭始源裝甲的東西?」
「那邊的技術人員修復了小妹妹體內的神徽系統,可以在需要的時候重生出始源裝甲,這是對應的駕馭工具。那麼小妹妹就交給你啦,八方齋。」
「什麼交給我?我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啊!」
「也就是說,在不考慮各國分贓不均大打出手,以及小少爺的腦袋跟大娘全都不知去向的狀況下,小妹妹她們正處於腹背受敵的危機。」
小隊長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裡拍到了一個很巨大的物體,看起來像人,但又不那麼像人,畢竟人不會長到身材高高地幾十丈,讓旁邊的小山小湖看起來不過只是矮丘陵與小水滴。
不過也有可能那個物體旁邊的對照物真的就只是矮丘陵與小水滴而已。
「可是人頭上不會有角,後面也不會有尾巴啊……」
「因為那不是人啊。」
「不是人?」
「祖靈,怒。」
「就跟小妹妹說的一樣,那是她們家的祖靈火大到親自出來修理不長進的後生小輩,還有對付上門搗亂的不良外人。」
「妳是在開玩笑吧?」
攻堅少女搖頭否定了我的說法。
「我以為問題已經解決了?」
「G.W.的問題解決了,但是祖靈石被濫採,導致小妹妹她們無法成為大人的問題依然存在啊。」
「這算什麼啊!?」
「算是要麻煩你,今後平均每天花個大約一到兩小時,幫忙駕馭一下小妹妹體內過度充分的力量,好壓制祖靈的憤怒,讓我們不需要兩面作戰的計畫。」
「就不能找別人幫忙嗎?」
「我們手邊靠得住又能用的,就只剩下你了。」
「可是我--」
「不行?」
攻堅少女筆直地瞪著我。
用那對祖母綠般的深邃眼睛瞪著我。
曾經溢滿出來的悲傷與憤怒,已經輕減了不少,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期待與焦躁。
「也不是說不行啦……」
每天一到兩小時,也就是差不多跟玩遊戲花的時間一樣。
只是這次我是在知道這一切都是現實的狀況下,把這件事情當成遊戲來跑。
這種很沒人性的事--我不認為我還能辦得到。
「你想太多了,八方齋。」
小隊長用力拍了我的肩膀。
「當成是戰友的請求,好嗎?」
「戰友的請求?」
「對,你過去的戰友請求你,幫忙拯救一下世界。怎麼樣?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很有魅力了吧?」
「我只是不想把這件事情當成遊戲而已。」
「但我們需要的就是你身為遊戲玩家的能力。」
「可是--」
「真,不行?」
攻堅少女站到我面前,更用力地瞪著我的眼睛。
那對眼睛裡有的不只是期待與焦躁,還藏著一種邀請。
邀請我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走下去的那種……邀請。
腦袋運轉不暢,心臟跳個不停,我是因為害怕而緊張?還是因為興奮而飄然?
我無法在這種狀況下判斷自己到底是哪種情緒,必須按下選項才能決定。
「我--」
按下選項的瞬間,我就知道了。
其實我自己也期待著這種事情。
期待著跟G.W.一樣,充滿真實性與無限可能性的新遊戲,再次降臨。
即使那並不是個遊戲。
「如果只是每天一小時的話,我想可以啦。先說喔,我不是不想幫妳,只是我畢竟還有日常的生活要過,而且每季也有不少遊戲要跑,所以說我不是不想幫忙,只是不想打亂自己原本的生活而已!」
「八方齋。」
攻堅少女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謝謝,你。」
然後一把將我拉成半跪姿,並且碰了我的臉頰。
光是這麼一碰,就能明白那細小的手掌裡盈滿了無限的動力。
可以做些什麼,能夠做些什麼,而且並定能夠做成什麼的動力。
她要把這股動力,交給我這種只會玩遊戲的笨蛋來駕馭?
「真是瘋了……」
「不,你沒瘋,只是還沒徹底接受事實而已。」
「先說好,我不保證會贏。」
「但你最後一定會贏。」
攻堅少女點頭同意。
「因為,玩家。」
因為我是遊戲玩家。
真正的遊戲玩家,會突破所有的難題與挑戰,只為了結束遊戲,把故事導向結局。
如今我的手中,正握著另一個遊戲。
「我們會通知你遊戲開始的時間。」
「不介意我另找戰友協助吧?」
「幫手是越多越好。」
「我比較怕越幫越忙。」
不過如果是她們的話,一定不會有問題。
小隊長與攻堅少女轉身離去。
我拿出手機,開始呼叫最好的戰友們注意。
遊戲還沒結束。
故事將另開新局。
「所以我們要再次前往結局!」
The Game is over.
But the War is still fighting.
As so the War is Gaming.
And the Game is never ending.
Cast In The Name of GOD, Ye Not Guilty.
遊戲戰爭––GAME WAR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