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王?看看,看看,已经过了多少个时辰,诸位不会是觉得我很闲吧?”
德欧坎尼亚的使臣昂着头不耐烦地在会议大厅内渡来渡去,脸色阴沉。赛蒙德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咖啡,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比约戈恩同样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长长的桌子前,手里拿着一根圆柱体转动着。安德烈斯的目光跟随着眼前移动的身影,沉默不语。西古吉尔满脸焦急,偶尔看向钟摆和门口,生怕得罪了使臣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只有约里克莱字正腔圆地和使臣辩解着他被忽略的原因。
“威廉登侯爵,请息怒,你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再说我近期没有出访过德欧坎尼亚,你也未给我发起任何通知便私下跑到阿伦戴尔访问,迟迟见不到女王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我们失职呀?”
“约里克莱伯爵,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因为我没有预约,就不配见女王了吗?”
威廉登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他加大嗓门,语气中带着训斥,可是他的坏心情连约里克莱都不想买账了。
“安娜女王的姐姐艾莎回来了!按照她的旨令,艾莎在阿伦戴尔期间不接见任何人,所以你发脾气也没用。况且我们不也一大帮人在这里陪着你等么?”
比约戈恩把手里的小玩意扔在桌上,毫不客气地回怼着使臣。当听到艾莎的名字时,威廉登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顾不上和比约戈恩较劲,脑海里回忆着最近一次见到那位冰雪女王时的情景。
几年前,德欧坎尼亚境内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喷发,它就像发疯似的没个停歇,源源不断的滚烫岩浆到处扩散,使四周瞬间生灵涂炭。国王为此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抢险抗灾,直到周围幸存的居民都安置妥当后,火山终于停止喷发。可大面积的岩浆带来的持续高温也让德欧坎尼亚变得炎热干燥,山火、自燃随处可见,一时间民不聊生。为了挽回更多的损失,国王决定放下这样那样的顾虑,请一位“救世主”来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她就是阿伦戴尔那位自带冰雪魔法,加冕时失控冰封了自己王国的艾莎女王。于是威廉登作为亲信,快马加鞭地赶到阿伦戴尔。当他解释了来龙去脉后,艾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前去德欧坎尼亚处理难题。她的优雅与友善令威廉登另眼相看,眼前这位美丽绝伦的年轻女王并不像其他人口中描述的那样危险恐怖。
艾莎在德欧坎尼亚待了一段时间,直到用魔法将那里的气温降至平均水平才离开。此举让国王和上上下下的臣民对冰雪女王心存感激,也为阿伦戴尔带来了一个长久可靠的友谊之邦。①
眼下威廉登已经来到阿伦戴尔了一段时间,可他丝毫没有享受到当年的待遇,这帮骄横的官员甚至都没有请他喝一杯咖啡,个个嚣张跋扈的态度让他感到难堪与愤怒,内心也多少有些唏嘘不已,究竟是什么让昔日那个友好和睦的阿伦戴尔变成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他倒不是怀疑安娜的统治能力,只不过长期在政权圈子中摸爬滚打,直觉告诉他这里存活着一些潜在的危机,也不知女王觉察没有。当然,他绝不想去干涉别国的内政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当安德烈斯继续冷嘲热讽时,他突然豁达了,没有再去跟那家伙硬碰硬,然而令他恼火的是这帮混蛋一直说个没完没了。
“威廉登侯爵既要赶时间,又不肯说明来意让我们替你转达,不是你不配接见女王,倒像是我们不配和你搭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请阁下不要妄加猜测。”
“安德烈斯,别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我们哪里不配呢?无论他身处什么爵位,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你……赛蒙德阁下,你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要不是看在艾莎女王的面子上,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公爵的一句话让威廉登不得不计较起来,可他的话更是引起周围人的嘲讽。
“哈哈,你身为一个使臣,不会不知道艾莎已经退位了吧?真可笑!”
“我当然清楚阿伦戴尔现在的女王是她的妹妹。”
“你既然明白,还说是看在艾莎的面子上,言下之意根本没把我们的安娜女王放在眼里。”
“你……血口喷人,凭什么污蔑我?”
比约戈恩后来居上,直接把威廉登气到面颊充血,他拍案而起,指着侯爵大声质问,要是对方的话传到女王耳朵里,影响了两国的关系,那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就在一触即发之际,阿伦戴尔女王及时赶到了。安娜虽然面色不悦,但她刚才听见了那几个率先去解决问题的王公贵族所说的话,无法让她坐视不管。
“嚷什么呢?他‘看在艾莎的面子上’有什么问题吗?你们这样对待来访使臣是不是太过分了?”
女王的斥责响起来后,众人顿时哑口无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提醒你们该怎么道歉吗?”
直到安娜目露凶光扫了一圈所有人,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微微欠身向威廉登赔不是。接着安娜以身作则,也对德欧坎尼亚的侯爵表示歉意。
“威廉登阁下,久等了,非常抱歉。”
安娜招呼他坐下后,立马吩咐仆人送来茶点,看着女王歉疚的笑容,威廉登莫名地感到些许担忧,面前的这位君主比冰雪女王还要稚嫩,和两年前加冕那时相比也没有改变多少。她周围的人也许就是骑着她年轻的劣势,才一个个目中无人,显然他们也很清楚女王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侯爵只希望除了面前这些货色,安娜背后还有几个亲信支持她,否则单单凭借她和她姐姐的力量在政权争斗中立足真是难上加难。
“侯爵大人,对于今早你所遭遇的不愉快经历确实是我管理疏忽,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愧疚和歉意,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女王言重了,是我来得过于仓促,给您造成不便,多有得罪。”
“你早作夜息,实在辛苦,只是我不清楚我们两国间究竟有什么重要的约定让你清晨便赶到阿伦戴尔来找我商议?”
“安娜女王,您还记得王子殿下先前邀请您到我们王国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吗?”
安娜愣了一下,她回想了片刻,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然而那是德欧坎尼亚的未来王位继承人俄洛伊夫在一次访问后进行的晚间舞会上和女王一起跳舞时随口提起的。
“噢,我记起来了,但那并不算是正式的邀请。”
“所以我今天前来,就是给您送邀请函的。”
“真是有劳侯爵了,你大可不必等我这么长时间,只要拿给在座的某一位勋爵,他们都会转交到我手上的。”
“不,王子殿下吩咐我必须亲手交给您。”
使臣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印戳的信件递到女王手中,接着解释他的君主交代的细节。
“宴会的时间、地点、布局都清楚地写在上面了,如有特殊的需要请您来信告知我们。另外俄洛伊夫殿下说您们还有一项重要的合作到时候详谈,请女王陛下务必前往。”
这下轮到阿伦戴尔的官员蒙圈了,几个男人面面相窥,心里不禁疑惑起来,纷纷暗忖安娜和别国君主的交易究竟是什么?其实大多数人不太担心这个年轻女孩在没有他们的扶持下背地里就能搞出多大事来,充其量她不过是嫌弃起自家那位出身卑微的养鹿青年,准备另攀高枝了。想到于此,勋爵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丝古怪诡异的神情。
“好的。谢谢你,威廉登侯爵,我一定如期参加。”
安娜在使臣的提醒下猛然记起她和俄洛伊夫商议的事——找寻格尔达的下落。她从没有放弃这件事,在不动声色地暗中调查了很久以后,她终于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格尔达离开时乘坐的船属于德欧坎尼亚的东日商团,没准她会在那里驻足。凭借艾莎执政时打下的夯实根基,女王心想请俄洛伊夫王子帮忙在他的国土上找个人应该不是件难事。那回才跟那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男人说起这件事时,他立马把胸口拍得震天响,打着包票承诺女王一定把人给找到,看来现在有些眉目了。而这件事安娜深知万万不可被议会知道,就算其中没掺和未知的阴谋,然则格尔达作为仆从私自离职也已经触犯了法律,赛蒙德绝对不会放过她。
威廉登完成了任务,出于善意他本想和女王私下谈谈,但考虑到当前并不合适,只好作罢。
“那……安娜女王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此告退。”
“请慢走,威廉登侯爵。”
使臣没有在阿伦戴尔耗费更多时间便离开了。他前脚刚走,西古吉尔后脚便凑上来,试图撬开女王的嘴,获得一些能满足他好奇心的信息。
“安娜陛下,您能跟我们说说您和俄洛伊夫王子的合作是什么吗?”
“那不过是我私人的一个小请求罢了,无关大局,所以我觉得不必让诸位大人们兴师动众了。”
安娜连连摆手,脸上佯装出的漫不经心中渗出一丝丝厌烦。可西古吉尔却依然像飞舞在粪坑周围的绿头苍蝇一样追问不休。
“女王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愿意倾尽所能帮助陛下解决疑难。”
“是啊!陛下,您情愿找一个别国的王子帮忙,也不愿告诉我们您到底需要什么,是不是……”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们,真就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请求而已。”
约里克莱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娜打断了,这时女王的语气和神情都向众人显露出她已经是耐着性子在回答这些问题。
“安娜女王,既然不足轻重,那为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究竟可有可无到什么程度?”
赛蒙德不甘落后,他摆出议会头子的风范来,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在审问犯人,安德烈斯和比约戈恩乘机尾随其后。
[他妈的!有完没完……]
女王的内心暗骂着,看来今天不说出个其所以然,这帮老贼是不会放过她!一想到亲爱的姐姐还在房间里苦苦等候,安娜只能搜寻办法赶紧从中解脱。
“好吧!是这样的——我听说外面流传有一种医疗手段,可以预防天花,所以我打算问一问王子他是否了解过这个神奇的技术,我们也可以引用起来,免于病毒的屠戮。”
“那您怎么不派我们去呢?”
“我不保证俄洛伊夫会告诉我准确的信息,况且要是双方合作,他必然会索取更多的利益,还不如我就着赴约之便不动声色地提一下,就当是闲聊也不影响什么,等时机成熟再谈其他。”
其实女王并没有编谎话糊弄王公贵族,这确实也在她的计划内。只要一想起历史上天花对人类不论地位高低的种族灭绝性屠杀就让她惶恐不安,生怕这把死神的镰刀某天便挥舞在阿伦戴尔上空。
“陛下英明。”
约里克莱和西古吉尔异口同声地开始溜须拍马,旁边的安德烈斯却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继而开始他泼冷水的绝招。
“安娜女王真是年轻啊!那技术不过是几百年前一个乡野医生发现的过时偏方,就算后期改良过,现在依然有三分之一的人因为天花而死。②”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们的原因就在于此,毕竟阿伦戴尔从来没有人被天花夺去生命。”
“安德烈斯,你这叫说什么话?陛下一心向民,难道不值得我们称赞学习么?”
赛蒙德听到这个确实“无关痛痒”的消息后,赶紧站在女王一边呵斥着他的同谋。
[呵,真是只老狐狸!]
“赛蒙德,先不要忙着拍马屁!我正要找你问责,你说说刚才你们对使臣的态度合理吗?”
“陛下,我……”
“安娜女王,是他先出言不逊……”
“陛下,其实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让他打扰您和艾莎女王的相聚,谁知道他就是赖着不走,所以才……”
“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我现在正式下令,以后但凡有使臣接见,尤其是像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一律按照礼节来办,约里克莱负责接待,赛蒙德你协助他,该怎么做不用我重申一遍吧?如果我不在或者不方便,对方留下的信件或函授,不得私自拆查,原封不动地交给凯,由他亲自转交给我。”
“安娜女王,这……不符合……”
“哪个流程不合适?信件吗?假如那是王子给我的表白呢?你们也要拆开看看?”
“可陛下,您是有未婚夫的……”
西古吉尔试探性地质问着,他那画蛇添足的顾虑惹得女王不禁发笑。
“没错,我有克里斯托弗,但也阻止不了别人喜欢我,给我写情书呀?难道你觉得你的女王连这点魅力都没有?”
众人理屈词穷,面面相窥。
“要是没别的事,就先退下吧!”
女王烦不胜烦,一声令下,快速转身,健步逃离。
……
“艾莎,我回来了,抱歉耽误了太久。”
安娜在推开房门的同时向姐姐欢快激昂地打着招呼,可回应她的只有阒其无人的房间。屋里的温度比外面凉爽了许多,甚至带着一阵寒意。所有的物件整齐得稍显离奇——她们早晨出门时留下未叠的被褥被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的两本书被一束灿烂夺目的洋红色麦秆菊②所取代;卷腿长桌旁那张靠椅上担着的衣服已经收拾不见;桌子上的什物同样给替换成一束鲜艳欲滴的鸭黄色夏日柠檬(向日葵)③。书架上的书重新按种类摆放过;安娜办公桌上的公文和文书井然有序的分开成两摞;墨水瓶的盖子已经盖好;鹅毛笔插在笔筒里。窗帘和窗子都敞开着,外面温热湿润的空气流进来也并未彻底改变屋内清冷的气息。女王只匆忙地扫视了一遍,没有发觉她不拘小节随手扔下的笔记本不见了。
“艾莎?”
尽管一眼便能发现自然之灵不在屋内,女王还是再次呼唤了一声,仿佛艾莎顽皮地躲藏起来了一样。安娜非常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姐姐布置收拾的。小女仆会换掉被褥,收去衣服,但绝不会动她桌上的任何一件物品,更别说整理书架上的书。而且历来没有一个仆从想到在女王的房间里放置鲜花来增添雅趣。整个城堡里似乎只有艾莎对花带有执着的喜爱,她不光热衷研究各种花朵的习性、传说和经济价值,还决心把王国打造成一片五颜六色的缤纷世界。在自然之灵担任女王的年代,她曾斥资从国外购买大批适合在阿伦戴尔生长,含药性的各类鲜花种子分发给每户人家,让他们种植于自家的花坛院落里,另外还将寓意着相信和挂念的蓝色番红花④定为国花。但安娜渐渐发现艾莎最中意的还是桔梗目⑤植物的花朵,只要她们在一起,姐姐就定会选一种菊科管状花来作为装饰或礼物。
看着整洁舒适的卧室,安娜心中平添出些许不祥的预感和诸多疑问。
[“艾莎为何平白无故地收拾屋子?她换下的那套平民装去哪了?难道姐姐又再次不辞而别?”]
[“她不会是因为昨晚我亲了她生气吧?”]
[“不对啊?今早我们一起吃早餐时,她的心情很愉快呀?”]
[“一定是我多想了,没准她现在正在图书室等我也说不定呢!”]
经过一番思考,安娜立刻向图书室奔去。直至于此,女王丝毫没有想到姐姐已经决心永远离开她,而这一切都是那本记录情感诗篇的笔记本以及她的散漫惹的祸。每一个书架后面都搜找了一遍,安娜也没有寻得艾莎的身影,她开始有些急躁起来,脑海里不停地反思自然之灵到底又因为什么就此“消失”了。
[“天呐!艾莎,别这么童心未泯好么?这个游戏一点乐趣都没有!”]
[“她会不会是因为北地发生了紧急的事匆忙回去了?但至少通报我一下嘛!等不及我回来也可以写个便条或告诉 格娅 ,瞬间渺无音讯真是让人着急。”]
[“要是北地出了什么状况,那艾莎回去安不安全呢?上帝啊!我不想她去解决那些危险的麻烦!”]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阁楼!艾莎,希望你在那里!”]
安娜灵机一动,放弃搜寻图书室后面那个偌大的库房,一鼓作气地爬上四层楼。当她带着一阵得意登上梯子时,开场白都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好了。
[“哈!我抓到你了,艾莎!玩捉迷藏?你可从小就不是我的对手!”]
地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自然之灵显然不在那里。女王并不死心,她固执地认为艾莎一定窝在某个角落,于是又爬下来拿了一只灯笼。抖动不安的光线照亮每一个缝隙,安娜注意到一个干净的木盒子;两本丢在一旁箱子上破旧不堪的书;摆在旁边的一张椅子和地上一串脚印,就是没有看到姐姐的踪影。女王开始气恼起来,心劳意攘地离开阁楼,找到小女仆,向她询问艾莎的下落。
当安娜推开仆从休息室时,小姑娘一个人正趴在桌上捏着一枚笔头照着一本书练习写字,女王的到来惊得她差点跳起来,手指用力攥着书和笔,紧张兮兮地行礼。安娜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但她来不及管这些。
“格娅,你看到我姐姐了么?”
“回陛下,见过一眼,今早我去干活的时候她正在帮您整理卧室,之后我就再没有见到她了。”
“她一句话都没跟你讲?”
“安娜女王,她强颜微笑着和我说了一句:‘我来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我本来想和她一起收拾的,但看她很难过、很伤心,眼里含泪,也不想被打扰的样子,我就赶紧出来了。”
“她哭了???”
“是的,陛下。”
女王更加茫然不解,自然之灵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使得她的情绪在短短几小时内经历大喜大悲?
[“难道克里斯托弗惹了她?不可能!克里斯托弗都不在城堡里。”]
[“谁在她面前撒播什么谣言了?也不对!议会那帮人一直在和我胡搅蛮缠!”]
[“该死,她到底怎么了?”]
安娜仔细思考了一下,再次询问起一些细节。
“你进去的时候她在收桌子,还是干其他?”
“她正清理着满房间的冰雪。”
[“她的魔法失控了么?”]
女王心中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这些年艾莎的魔法一直被她牢牢地掌控在手里,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姐姐一定是遇到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思绪刚落,安娜心急火燎地打算启程去北地,当她跑出城堡时,迎面撞上马蒂亚斯,男人结实的胸膛和铠甲嗑得女王眼冒金星。
“嘿,走路看着点!”
安娜一边揉着头,一边抱怨着,骑兵队长赶紧扶住她,关切地道歉询问。
“噢,对不起,陛下,您没事吧?”
看清何人挡路后,安娜收回了下一句埋怨。
“是队长啊?你操练完了?”
“嗯,安娜女王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得去北地一趟,我姐姐好像遇到棘手的麻烦了。”
“我护卫您一同前往。”
马蒂亚斯没有多余的疑问,女王也欣然同意,正当他们准备向马厩走去时,两个穿着整齐,戴着帽子,皮鞋擦得锃亮的人迎面走来,安娜认出那是卡萨斯汀伯爵和库奇瑞森男爵。这两人不同于议会那帮飞扬跋扈的家伙,虽然他们在重要场合宛如透明般的存在,但女王通过观察发觉二人看似随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实则针对阿伦戴尔当下的情形写文书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如果说库奇瑞森还带着些许墙头草的劣根性,那卡萨斯汀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安娜看得出他对待周围的人和事有自己的主见,从不轻易站队,也不屑于讨好谁(包括女王),这种过于正直的个性使得他在政界圈子里备受阻碍,多年来从未爬上伯爵之上的位置。女王也曾想过提拔他,可总是缺少一个契机。
“安娜女王、骑兵队长,下午好。”
“下午好,卡萨斯汀伯爵、库奇瑞森男爵。”
“陛下,您们行色匆匆,是要去办什么重要的事吗?”
卡萨斯汀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多问,库奇瑞森显然没有他这么“不爱管闲事”。
“我需要去北地一趟。”
“艾莎女王不是在阿伦戴尔吗?”
“她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我得去看看。”
安娜说着便要走,这时卡萨斯汀开口了。
“陛下,恕我直言,您还是别去了。第一,就算北地是您姐姐在统治,但您终究不是那里的君主,不适合插手别国的国务;第二,假如真有祸事,您去了也没什么用,魔法笼罩的地方还是得具备魔法的人才有能力镇得住。艾莎女王需要帮助的话,她会想方设法告知您的。”
伯爵的话不无道理,旁边的马蒂亚斯恍然觉得他过于盲从了,毕竟自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安娜陷入了两难,但她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思来想去后,她认为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冷静下来,把手上未完成的事先做完。
“马蒂亚斯,你派个人去北地吧!无论那里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看看艾莎是否安全就行了。”
“是!”
骑兵队长领命后立马跑着离开,卡萨斯汀依旧一脸严肃地向女王微微鞠了一躬,话不多说也走了,库奇瑞森左右看了看,抚慰了安娜几句便跟上伯爵的脚步向护城桥走去。安娜的影子在炽热的太阳下显得既渺小、又孤单。
……
自然之灵没有立刻回到北地人的营地,她骑着NOKK徘徊于海面上,在极度心神不宁下,眼里的泪水就像坏了闸阀的龙头一样时不时涌出眼眶。水灵的关怀艾莎顾不上回应了,四周的美景她也无暇理会,唯一剩下一股接一股的恐惧从心底喷发出来。对于这种魂飞魄散的感受,自然之灵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在她加冕的那天,随着隐藏多年的魔法当众暴露,她就深深领教过灭顶的滋味,巧合的是安娜都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杂乱无章的思绪从当下飘到昨日和妹妹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停留于笔记本里那一首首散诗上;又飘向更久远的过去,刻骨铭心的记忆跃然集中,似乎有意在这样一个困苦的时刻让艾莎备受惊吓的神经再经历一回雪上加霜。
“艾莎,我是说,女王陛下。”
安娜神采飞扬地拉着一名陌生的帅气男子从人群里挤到她身边,艾莎面带温婉的笑容转过身看着妹妹。
“还是我,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南部群岛的汉斯王子。”
妹妹此刻紧紧地挽住年轻王子的手臂,两人熟悉得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蓝颜知己,就算恍惚间认为他们是情侣也不为过。
“女王陛下。”
艾莎没有过分计较这位名叫汉斯的王子向她行礼时依然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和妹妹颜面上忍俊不禁的激动之情像是要向她宣布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们希望得到您的祝福……嗯呵,祝福我们结婚!”
确实是惊喜!一个五雷轰顶的惊喜!艾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结婚??”
“是的!”
安娜激动得连声调都变了,看着妹妹整个人贴在汉斯身上,女王再次质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抱歉,我没弄明白……”
“我们还没有讨论细节,也许会花几天时间来计划婚礼。当然,宴会上要有汤羹、烤肉、冰淇淋、还有……噢,等等,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这里?”
艾莎脑袋里冒出一万个问号,安娜就差没把他们婚后的生活一并现场规划了。
“当然!”
“安娜!”
女王不但猜忌自己,还猜疑安娜是不是被什么诡怪的东西附体了才让她做出一系列滑稽得令人发指的行为。
“我们可以邀请你十二个哥哥一起来住,我们有的是房间,也许他们……”
两人彻底进入忘我的境界,什么女王,什么姐姐,包括艾莎所有的抗拒都已被置之度外。双方唧唧我我的样子让女王更加困恼——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汉斯王子究竟凭什么本事能在一钟头都不到的时间里就蛊惑住安娜跟他结婚?想想她自己,十三年来一直苦苦等候一个向妹妹坦白真相的机会,甚至她还不敢去想象安娜会不会被魔法惊吓?会不会认为她是个怪物?会不会就此逃离阿伦戴尔?她不敢思考未来,更不敢奢望永远,可托付终生的长远大事在男人这里显得信手拈来。是时候拿出点女王的魄力了,艾莎认为!
“等等,停一停,谁的哥哥都不可能住在这里,也没有谁要结婚。”
“你说什么?”
安娜的兴致和好心情都在她的话语脱口而出的骤然间被谋杀了,艾莎看得出她眼里闪耀着温怒和质问。
“我能和你私下聊几句么?”
女王每当要提及自己的魔法时历来都难以保持底气和自信,她乞求安娜的样子一定很卑微。如果能挽留住曾经姐妹俩的欢乐和美好,哪怕她得下跪也是值得的,但安娜此刻被王子迷得晕头转向。
“不,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当着我们的面说。”
艾莎从看到汉斯的第一眼就不信任他。或许,这世间能获得她信任的男人还没有出现,所以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秘密当面泄露出来呢?
“好吧!你不能嫁给一个你刚认识的人!”
一国之君加上长辈的理性和威严也不尽如人意。果然,她在安娜心里的威信早已消失殆尽了。
“当然可以,我们是真爱!”
“你对真爱的了解有多少?”
“起码比你知道得多,你只晓得拒人于门外。”
一箭穿心的窒息感蔓延开来,女王的失望、懊丧、悔恨、气愤霎时统统堵在心头,让呼吸都因此涣散、停滞。随之而来的委屈带来的一声声呐喊,是那么绝望和无助。
[“安娜,你懂得我为何绝情冷漠的原因吗?你真的觉得我从不曾渴望被爱,也从来没有爱过吗?你真就那么自信的认为一见钟情就一定是真爱吗?曾经有人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在乎我,也有人许诺我一片江山,那不算爱么?可到头来的结果都以不了了之而告终!真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必须经得起时间和挫折的考验,三两句甜言蜜语;几个瞬间的怦然心动;偶尔 诞生 的心有灵犀根本不叫爱!”]
无论艾莎的心底再怎样声嘶力竭,妹妹终究无法感同身受,头上的王冠也意味着女王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歇斯底里。既然安娜不领情,也别怪自己继续绝情到底,反正她已经当了这么些年的恶人,不在乎多出这一次!
“你们想得到我的祝福,我的回答是不!恕我失陪!”
“女王陛下,容我……”
[“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识相的话,快回你的南部群岛吧!”]
“不用说了,我认为你该离开这里。”
艾莎已经渐渐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发怒,还是在嫉妒,加冕仪式上没有露陷的魔法,先前和妹妹亲近所带来的欣喜都给彻底毁了。她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唯一能做的就是立马结束这个该死的舞会。
“宴会结束了,关上大门!”
“遵命,陛下!”
“什么?艾莎,不,不要,等等。”
女王没有看见她妹妹听到这个命令后,脸上露出伤心欲绝、依依不舍的痛苦模样。当她赖以维继的手套被安娜扯掉时,瞬息就被恐惧吞噬了,以至于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把手套还给我!”
她奋力去夺那个“保护的框架”时,正好对上安娜告哀乞怜的请求,女王的心开始滴血。
“艾莎,求求你,我再也无法这样生活下去了。”
“那就离开!”
她的眼中噙满泪水,与她口中说出的话毫不相称,既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只有再次回到那间冰冷的屋子里,断了与安娜和好如初的念想——不,是断了一切与爱有关的念想!
“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够了,安娜!”
[“我并不是要你彻底离开。你如果真想和汉斯结婚,那就去吧!我不会再干涉你!只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不,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我拒之门外?”
“为什么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说了,够了!!!”
该来的总会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着围绕在周身的一圈冰刺,阿伦戴尔女王明白她的一切都完了——十三年的藏匿,十三年的孤独,十三年的负重,十三年的忍耐,十三年的苦痛,十三年来对妹妹情不得已的冷漠,全都功亏一篑。整个大厅的来宾,包括安娜,在这一刻看她的眼神刹间由惊讶转为惧怕,这完全在她的意料范围内。
“妖术!我就知道这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韦瑟顿“睿智”的先见之明囊括了现场每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艾莎无力反驳,只有安娜眼里透露出的复杂情感让她心中的愧疚与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攥成粉末,继而抛出阿伦戴尔的国土。
不论曾经在妹妹不明就里的步步紧逼下导致魔法暴露,还是如今安娜对她产生蠢蠢欲动的爱欲,艾莎把全部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她顽固地认为所有的因果效应都来源于自身的胆怯和懦弱。时光不可倒流,只是当下回想起这段往事时,她恍然明白——世间万物千回百转归于原点,犹如轮回。无论是令人畏惧的魔法,还是与道德伦理水火不容的情感,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掩藏只不过拖延了被发现的时间,但并不代表它隐蔽得万无一失。与日俱增的威力和日积月累的激情,就像渴望着阳光雨露的种子,埋藏于泥土中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必会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破土而出。如果奢念这一切都默默无闻地随时间沉寂下去,那么除非她将其彻底扼杀在摇篮里,甘心承受纯粹隐蔽下的消亡,否则她丝毫阻挡不了,也无法预判哪一天会像火山喷发一般不可收拾,毕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①:此处对应安徒生童话《白雪皇后》中,白雪皇后因赶去给火山降温,才得以让格尔达有时间来拯救自己的青梅竹马加伊。
②:这里暗指18世纪70年代由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发现牛痘,1820年代英国发明了预防天花病毒的牛痘疫苗。
③:麦秆菊在希腊语中的含义是:太阳和金子,它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
④:向日葵除了葵花籽炼油食用外,花盘、茎髓、叶、花、籽、根也可以做药。在全球有无数个品种,种类不同,名字颜色也有区别,夏日柠檬为其中一种。无论是来自哪个产地;叫哪一个名字的向日葵,它的花语都是:太阳、倾慕、沉默的爱。
⑤:番红花是名贵药材。不同颜色的番红花花语寓意各不相同。黄色:请你相信我、失恋;红色:担心过份爱我、拒绝;蓝色:虽深深相信你,却依然不放心,信任、挂念;紫色:后悔爱我。
⑥:向日葵和麦秆菊都属于桔梗目、菊科、管状花亚科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