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旅行、三葉草，和程老師之死（完結篇）

從殯儀館出來的時候，潮濕的四月夜風吹到臉上來，對面街停了一台白色富豪轎車，裡面一個女人向這邊揮手，「啊，那是我太太。」

Patrick 說，並把一張名片塞到靖明手中：

「你啊，現在還有畫畫嗎？」

「有是有，不過只會在工餘時間畫。」

「有畫就很好了，不像我，不要說畫筆了，近年來幾乎連字都不太寫了。」

靖明把手上的名片翻過來看：

「你當時是聽你爸媽的話，去了念醫科嘛，現在不是很好嗎？成功當上了醫生呢。」

Patrick 一時笑得有些靦腆。

「有空找我喝茶，我也想找一些舊同學聚聚。」

Patrick 握了握靖明的手，才轉身向那台富豪轎車走去。

火車站就在前面，可是靖明回頭向海傍的方向走，不管改建幾多次遊客的人數翻了幾多倍，靠近火車總站的這一邊長廊總是人煙特別稀少，靖明揀了一張長櫈坐下來，對面小島上的燈光明明滅滅，天是渾濁的灰藍色，像洗舊了的布，從前這裡的人很以這個明珠一樣不夜的天空為傲的，現在這樣叫做光污染。

靖明突然好想學程老師學若藍吃口煙，因為他們兩個人吃煙的姿勢都很有一種平靜的感覺，有一群年輕人從尖沙咀的方向向這邊走過來，兩個男生三個女生，大學或高中的同學的樣子，一面走一面笑著打罵，那笑聲裡有一種年青人才擁有的力道。靖明開口叫停了那些男生女生，因為他看到其中一個正在點煙。「分我一支可以嗎？」靖明問。年輕人二話不說就給了他一支煙，看到他的手在顫抖著，便還幫他點火，靖明謝過他們，立即貪婪地及了一大口，尼古丁進來了，煙絲升上去，一直升到天幕上去，天幕被燙開了一個洞，後面出現了藍天，還有襌聲，茉莉花樹的後面是緊閉著的窗，裡面遊遊移移的是白色的校服，CD 播出李克勤的《告別校園時》，一排女生好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應聲哭倒了。

靖明覺得很驚訝，為什麼女生們都這樣傷感，妳們平時有這樣愛上學嗎？他們是文科班，女生的人數是男生的三倍，因此她們一旦哭倒了，就等如一整個班房都在哭，咽咽嗚嗚的像粵語長片裡的煽情戲，靖明偷偷地瞄了一眼其他男生，都好像被女生們的哭喊聲嚇倒了似的，一個個縮在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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