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師」變成「學長」，悠悠轉換得自然，高中時不請自來的鬱悶感，在大學校園裡好幾趟的腳踏車環校玩耍間煙消雲散。大學果然真很大，大到明明她跟章軒都在同一間學校，圖書館也好、學校餐廳也好，或是悠悠會去拜訪的男宿也好，可以完全見不到面。她感覺自己不再跟章軒來往後，感受到的愜意與自由，是他們青春期的傷口都已經癒合了。
那年寒假，剛考到駕照的學長載悠悠去山上旅行。
「好冷。」悠悠從副駕下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希望晚上看得到星星。」學長扶著她，舉步往步道的方向前進。
「霧這麼濃，我一點都不抱希望。」說是這麼說，嘴角還是翹了起來。
清新的冷空氣進入鼻腔，兩旁是高聳的柳杉，悠悠忽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好安靜、好懷念的感受重新回到肺裡。
「是什麼？我想起了什麼？」悠悠的身體機械地跟著登山杖落地的聲音往前，任風景流進眼底。
「你不覺得龍貓好像會跑出來嗎？」學長忽然轉頭，手指著一整片毛絨絨的苔原。
「太冷了，龍貓會凍傷。」
「你的耳朵好冰。」學長用手包著她凍紅的耳朵。
悠悠咧著嘴笑，「這裡看得到日出嗎？」
「你剛不是還說看不到星星。」學長轉身，繼續邁步走在安靜的山林裡。
一個恍惚，悠悠意識到自己流眼淚了。
上一個暖她耳朵的人，是章軒的初戀，11號女孩——「啊，終於想起來了。」悠悠無法停止流淚，又害怕抽鼻子的聲音會被學長發現，她乾脆放棄遮掩，就只是靜靜地走在後面。
國二的時候，悠悠、11號、章軒三個人曾一起去快要打烊的冰宮溜冰。悠悠穿著11號的舊鞋，而章軒早就不耐煩地到場內自顧自地溜著。
「好冷。」悠悠抽著鼻子。
「等等就會熱起來了。」
「這裡好冷。」悠悠撒嬌，指著自己的頭。
11號搓熱了自己的雙手，包在她的耳朵上，「哇，你的耳朵真的好冰。」
「你們好了沒？」章軒趴在欄干上無奈地看著她們。
悠悠笑了。
為什麼會忘記？
這真的曾發生過吧？
但是人造的冷，怎麼能跟此刻自然的冷比較呢？
不要比較。不可以比較。
悠悠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在距離學長稍遠的地方輕輕抽了鼻子。
學長回頭看她，那一刻他們相遇的眼神，她就知道世界並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了。
他很愛她，也知道她喜歡他，雖然不一樣，不過他們都以為這個不一樣可以靠著時間累積變成一樣。
下山的時候，悠悠出了她人生的第一場車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