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台灣疫情還很緩和,口罩基本上就是個掛在下巴的無害裝飾,群聚的危險性就跟陽明山爆發差不多科幻。那時候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學校後門的118巷會一定人滿為患,飢腸轆轆的學生和上班族的一級戰區,慢了一步就只能乖乖在艷陽下流汗苦等。殘酷、競爭、弱肉強食,自然界的法則依然血淋淋地在這裡運作著。
那天我和阿皮約了吃午餐,誰知道臨時被學妹半撒嬌半強迫地找去做分組報告,只好大義凜然的放生了阿皮,估計他又要孤伶伶地一個人去吃飯了。
嗯,確實,他的朋友比較少。系上朋友或多或少都知道同屆有這麼一個人,但基本上都跟阿皮沒什麼來往。有點圓圓胖胖的、永遠的T恤、運動褲和拖鞋,講話有點怪,這是大家對他的共同印象。但他好像從來不在意這些,也沒特別想要改變甚麼,是個很我行我素的傢伙。
後來我聽阿皮轉述,那天他果然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的。因為那間海南雞飯店面較小,座位不多的情況下阿皮被安排跟另一個單獨用餐的女孩併桌,當下他雖然不太樂意,但也只能將就。據阿皮所說,見到來和他併桌的那個女孩,那一瞬間全世界好像都停了下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著眼前的那張臉龐。
那是他見過最美的一張臉。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應該就是這個模樣。" 阿皮認真地跟我說。這傢伙大概忘了第一次見到莎莎的時候,說的也是這句台詞,但我不忍心打攪他的美好氛圍。
阿皮就跟那女孩默默地面對面吃著飯,那女孩吃得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細嚼慢嚥,本來大概一頓海南雞飯只要十分鐘就能嗑完,阿皮足足花了半小時多。
阿皮偷偷瞄著女孩,隱約看到女孩的耳根有些發燙,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的眼神而有些害羞跟慌亂。(聽到這裡我勃然大怒,這傢伙的曖昧氛圍好像開始往猥瑣的方向發展了?!)
但他們甚麼事都沒發生。吃完飯,各自結帳,兩個人各走各的,更別說聯繫。自始至終,阿皮都沒敢開口。
"就算問到了聯絡方式又能怎樣?" 阿皮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但眼裡的不甘心狠狠出賣了他。我沒打算說甚麼空話安慰他,緣分本來就是很難說的東西,更何況這種完全是一見鍾情的迷戀幾乎不可能開花結果。
阿皮當然也明白。遺憾之所以讓人眷戀,正是那可能可以成為的完美模樣。反正過沒兩天,這種小插曲大概很快就忘光了,阿皮就是這麼灑脫的人。
但緣分確實是個很難說的東西,總是有那麼一兩個讓人跌破眼鏡的巧合。
我曾答應過阿皮,如果他有天能再遇到那女孩,然後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就幫他把這段故事寫下來。他當時也就是隨口說說,我也沒太當一回事。
但命運實在太多難以預料的巧合,所以終於有了現在的這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