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 NIKON FG-20
鏡頭:? (定焦鏡)
底片:? (12)
年份:2010
2010年夏天到加州找母親,有很多時間都待在那個採光良好的屋子裡面睡覺、打電腦,直到有人敲敲我的房門帶我出去。
每回和家裡的人視訊,海洋那端的父親總是耳提面命,難得到美國多出去走走不要浪費了,那是什麼都無所謂的年紀,身體裡面的好奇和探索僅限於網路世界,即使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到了異地,還不斷想著在台灣的朋友們,想著Facebook裡那些還沒採收的蔬菜,想著MSN跳出聊天視窗的聲響,時差和等待都靠鍵盤和睡眠來平衡青春無限度的需求,不知道父親說的浪費,只感覺到時差的惡意,使我根本離不開床,從白天睡到半夜,再從天亮睡到太陽下山,有時被肚子餓醒,也不見得起得了身,母親知道我的時間感還沒找到,不會勉強我非得規律。
那個夏天沒有空手而歸,初次接觸了樂團及攝影,多虧了和我同年的女孩D。以同溫層的定義而言,她絕對是與我隔絕得非常徹底的人。
這個年紀的D早就熟稔地駕著汽車穿梭於城鎮之間,帶濃妝、出入酒吧和夜店都是再平凡不過的事。她學美術,身上刺青是自己設計的,一整條手臂的植物花卉,其中最顯目的是一隻蝴蝶和一朵蓮花,她說這些只是線條輪廓還沒有完成,之後要慢慢上色。除了手臂之外,其中一側大腿也紋上了面積不小的圖案。那些刺青所代表的是思想與身體的自由,與我以及我所身處的社會文化正好相對,縱然欣羨,我知道在我準備好之前,這些都不屬於我。
可能我曾提過對音樂和攝影的興趣,有天從外頭回到房間發現書桌上放了一大疊CD唱片、幾本攝影集和一台單眼底片相機。
我將唱片一張一張存入筆電裡頭,Oasis、Bloc Party、Paramore、Death Cab For Cutie、Muse……都是知名經典樂團。雖然這些樂團並沒有成為我的心頭之好,但這個夏天與搖滾樂的初次接觸就像是播種。
SeaWorld San Diego / Daytime
播放剛存好的專輯,抓起桌上的相機,金屬機身在手中沈甸甸的,440克。
國中以前還沒有數位相機,拍照都是用家人給的傻瓜相機,直覺式取好景再按下快門,若是光線不足還有自動閃光,快又方便。「吃米不知米價」,我經常拿著底片相機和同學到處遊蕩,想拍就拍,沒腦地按快門的結果,通常很快就掃完一整卷底片,而全自動相機會幫我捲好片,我只要負責將整台相機拿到阿公面前,過不久就會拿到一疊沖印好的照片和一大張用霧面塑膠套裝著的底片。
我清楚記得打開相館紙袋時裡頭所散發出的相紙的味道,跟加油站的汽油一樣,總讓我不自覺地用力大吸一口,將味道狠狠直送腦門。
SeaWorld San Diego / Nighttime
這台NIKON底片單眼FG-20,是我第一次透過鏡頭好好「對焦」。因此我將這卷底片定調為生平第一次「有意識的」底片攝影。整卷底片大部分是在「聖地牙哥海洋世界」(SeaWorld San Diego)拍攝,剩下幾張則是母親服務的after school。
這個由私人發起的after school是免費的,提供墨西哥籍學童課後輔導,大多是小學生,也有少數幾名中學生。當地募款,並向韓國教會租借場地,會議室當教室,大禮堂做室內活動課程,外頭有籃球場,算是一個理想的學習環境。
孩子在中午放學後直接到這個地方,輔導時間開始之前,好動的會抱著籃球衝到球場去,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到教室內寫功課(通常功課不會太多,大概十分鐘內就可以完成),沒作業就拿紙筆畫畫、做勞作、看書或算數;到了點心時間,孩子們會在座位上等待飛機、小魚、檸檬夾心餅乾被倒入自己的容器裡(也許還能拿到一兩塊連大人都愛的OREO),再躁動的都安靜了下來。
這些孩子現在都成年了, 也許去上大學,也許早就工作好幾年,也或許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除此之外我沒有多餘的想像,一面之緣不存在任何複雜的情感連結,稀鬆地以底片的形式記錄在我的生活經驗裡,這樣子很美好。
那時雖然很久沒碰底片,我仍記得一卷通常是三十六這個數字,而D替我裝好的底片卻只能拍十二張。這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型號不詳,沒有記下來有些可惜,不過生命中本來就無法將每件事都搞得鉅細靡遺。
沖掃出來的畫面偏藍,與我在加州的夏日印象不謀而合。後來每次翻到這組照片,我都會欣賞很久,發色漂亮、畫面通透,讓我再度深吸了一口相紙的氣味。
Unknown也是種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