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我誤會了你是貓

吃什麼。飼主對於貓咪吃什麼食物（乾飼料、罐頭、生食、自己煮的）可以聊上三天三夜還沒完。

飼主的障礙姑且歸結為害怕失去，他面對眼前的貓，同時又越過貓的主體，擔心吃了黑心貓糧傷到健康。是母親照料嬰孩的焦慮，即便不明白眼前的小傢伙適當的營養攝取量。總之，給牠最好的。

「不曉得什麼原因，看著貓咪吃飯，畫面顯現一種純粹的、貼近動物本性的，吃這麼一回事。」飼主語。

觀賞貓咪進食的行為，根本內涵在於飼主神蹟般扮演半個上帝角色——延續生命，提供了像是伊甸園理想世界，維繫生命的措施應有盡有，超出範圍之外的便是禁果。

「我的伊甸園裡，貓咪正被快樂包圍昇華著。」

「你真懂我，做了一件我心所期待的事情，開個罐頭給你吃吧！」飼主語。

只要做這件事......然後再加上......就有罐頭吃，真好！飼主想像貓咪語。

現象。解釋萬物之奇妙，現象觀察是起手式。飼主異常活躍的思維其來有自。

人們見面第一句話「你好」、「嗨」、「早安」招呼用語。人見到貓咪則有些不同，通常貓咪處於正在進行某件事的狀態，或是在那狀態中——看著你，也就是說飼主並不在貓咪預設出現的對象中，反而突然介入貓咪的狀態內。

奇妙的是貓咪永遠不因同住屋簷下，將飼主預設為下一秒出現的對象；預設牽扯到邏輯、記憶以及對家的認知。飼主必須提醒牠，以一種我看見你了而你竟然還不注意我的口吻說：「你在幹嘛。」

必須申明，飼養關係絕不只是提供貓咪生理滿足而已，是超越餵養責任之外的默契交流。有一項特別的互動是飼主與貓咪待在同個空間，彼此行動沒有交涉，或什麼也不做。真奇怪。

公園裡熱戀的情人，或躺或坐，整個下午沒特別做什麼事，時間到了各自離去，似乎解釋了極度靜止下的關係運動。

兩段靜止行為如何看待？戀人故事離不開愛情成份，飼養關係肯定不是如此，但是否有個「什麼」共同存在兩段關係，才促成靜止得以有效呢？試著拆散戀人，他們內心必定與「分離」對抗，渴望知曉彼此的一舉一動，時間恰恰又無限拉長分離的痛楚。於是什麼也沒做的戀人，卻能培養感情，正是坐立難安的分離被消除了：「我知道你在那裡，你也知道我在這裡。」在這裡用作陪伴。

陪伴必然發生在特定情感建立的對象之間，如果在飼養關係也能發揮效果，是否證明了飼養關係也有一股深厚的情感連結，不只是餵食與清大便如此而已。

「出於好奇，將貓咪放在鏡子前面，牠發出一些聲音，離去；第二次，牠沒反應，離去；第三次，牠回頭看了我一眼，離去。這是測試貓咪視覺能不能辨別自身，以及看見之後的反應。」飼主語。

照鏡子的橋段如何發展？

——看見自己貓咪淡定看著鏡中自我，明白鏡子的功能，知道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更重要的是，牠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容貌。如果反應驚訝，說明在鏡子前認出自己，何以出現兩個自己？時間久了牠還是能理解鏡子的功能。

——有一隻貓貓咪無法辨認自己，有些貓咪會對鏡中的自己生氣、有些貓只是冷眼一瞧；問題是貓怎會放任牠的地盤有其他貓咪存在，不該大戰一場嗎？

——什麼也沒看到貓沒辦法單靠影像辨別對象，或許換個實驗，貓咪看鏡子的時候提供其他動物氣味誘導......

確保對方和自己同樣投入，親密關係才有誓言或約定的存在。鏡子測驗背後，真正關心的是貓咪有沒有自我意識，能夠以獨一無二的眼光回應飼主及其關係。

不曉得如何看待飼主的癡狂......

「我家貓咪每晚必須靠在我身邊才願意睡覺。」飼主語。

貓咪呈菊石形狀縮在飼主身邊的行為，尚為謎團。即便科學解釋為取暖動機，那夏天氣溫高的情況該如何解釋？理性世界觀的建構有賴於科學講求的論證、實驗、數理化，成為今天我們看待世界的水平基準。戀人相擁、接吻只剩下觸發腦內多巴胺意義。

貓咪不斷挑戰人類單一化的判讀眼光，再多釋義只是多餘。

行蹤。當飼主在自己的社會資產範圍內看不見貓咪的蹤影，呼天搶地吶喊：「你跑去哪裡了！」———根本的召喚。

「地毯式搜索是一種在案發現場使用的徹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搜索形式。貓咪完美地將身體與外界物體合而為一，比如說衣櫃不自然地被撐開一度角，或者衣物棉被以一種完美的圓弧撐起，顯然是貓咪在裡面，我漸漸培養出一種神經質的眼力。沒料想，有一天貓咪會跑出家門外。」飼主語。

這是一場碟對碟，飼主將自己分成兩半，一半是偵查的推理思維，一半是失親的焦慮。假定貓咪逃跑路線展開調查，是窗戶還是大門，有爬上鄰居陽台嗎，還是往屋頂去了，有沒有可能徘徊某個平台，最遠的逃跑範圍在哪，有無遺留的毛髮；另一股喋喋不休的噪音——我記得牠的毛色是橘黃的、聲音宏亮且高、體型苗條不胖也不瘦、尾巴很長、眼睛是藍色因為很憂鬱、對移動的物體感興趣、親人不怕生、也喜歡吃罐頭，甚至難以口傳的花紋都能鉅細靡遺，還有那個作為召喚靈魂的名字。兩股驅動力一併在飼主身上展開，詮釋了人類神經網絡龐大複雜的完美協調。

我會爬上很高的地方，翻過鄰居的牆，穿越整排屋頂，我相信貓咪曾來過。我會走進地下室或暗巷，伏地掃描車底，我相信貓咪曾來過。野貓看我，像森林迷路的愛麗絲，散發一股黏黏的老婦人的哀愁；如果牠們都能嗅到我的神經質，我會很開心，因為我已經像一隻貓。

我放棄了，找回貓咪毫無信心，家裡佔滿了寂寥，等待的心情像掉入一段空白，貓咪如果餓肚子，我就跟著餓肚子，如果遇到沒愛心的居民驅趕，我跟著恐懼，如果下雨，我感到潮濕疲憊。此刻我與世界是對立的。

「為什麼貓咪還不回來呢？」喃喃自語，忽然一股責備的聲音：「或許牠只是想遠離你。」必須回絕悲觀念頭，但我無法否認這個可能性，動物本該順應天性生活在大自然，無拘無束比這四面水泥牆自由吧。

失親的飼主，眼裡殘有貓咪的身影，那兩股驅動力依舊迫使著他，眼光落下之處僅有失落回應他，這份失落來自於與世界的對立，他注定要和所有有形物體展開對峙。精神損耗在飼主體內鑿開一個大洞，亟欲被填滿，痛失的情緒，竟也讓飼主求助神靈。

「剪刀找貓法」在自家的灶台或瓦斯爐，盛放一碗清水，準備一把剪刀平放在碗上面。剪刀打開，開口朝向門口或窗戶，用意念呼喚貓咪的名字，請他回家。貓咪還沒回家之前，碗和剪刀皆不可被移動，否則前功盡失一切重來。若貓咪成功返家，請抱著他在爐灶上方繞三圈，以示感謝。

「新莊大眾爺廟」新北市新莊的大眾爺廟據說找尋貓咪非常靈驗，香火鼎盛。備好香油錢與金紙，虔誠地向申明說明貓咪走失具體時間地點，盡可能重現貓咪外觀特徵。此外也有提供由乩童轉譯神明指示的服務。

與世界對立造成的精神崩解，崩解本身無法被語言說明，充其量喃喃道出「貓咪走丟了」貧乏字眼，或是失去理智釋放情緒罷了。民間信仰這就握有了「補完」的象徵力量介入，祂所提供的除了指示貓咪下落之外，更提供飼主情感斷裂所產生的終極式追問完美解釋。終於，下落不明有了新的去向。

無聊。一種注意力所關注的對象不符合個體價值觀的心理狀態，永恆墜落的無力感。然而，飼主永遠擔心貓咪會不會無聊。真無聊。

飼主打造的伊甸園裡，除了充足的糧食、舒適的睡覺場所之外，似乎還得有娛樂休閒設備。飼主精心調查貓咪的習性與愛好，擺放幾隻類似小老鼠的玩意兒，供貓咪追逐玩弄，考量運動需求，懸掛雜七雜八的毛線，貓咪的好奇心有了消磨，甚至裝設造型不一的紙箱，打造貓咪專用的探索隧道，還有還有，填充草本植物的絨毛玩具，據說能起大麻般舒緩身心靈的效果。

這一傑作是由「飼主的焦慮」對上「貓咪的焦慮」形成的一種越位意識——這麼做貓咪肯定不無聊。至於效果如何，看到貓咪在家裡追趕跑跳的畫面，飼主是滿意的吧。

越位意識如果落在友情上，便是貓友聚的基本構成了。這裡牽涉關係的許多層面，從聚會談起，飼主們除了抱持前面提及的越位意識，還帶著好奇與期待——陌生貓咪相見歡會發生什麼！貓咪在這種聚會絕對緊張兮兮，要適應陌生環境，小心翼翼提防另一隻貓咪，還得滿足圍繞在旁的飼主；正是這段緊張交流成為貓友聚精華。

結局是什麼不曉得，就看貓咪討論好怎麼演出，友情、賀爾蒙、纏鬥或者若無其事反觀飼主們奇形怪狀的心理戲碼。飼主永遠想攻破貓咪內心尚未明說的模糊地帶。

「飼主的焦慮 + 越位的焦慮」對上「另一位飼主的焦慮 + 越位的焦慮」的貓友聚。

再看一個越位意識。「我怕貓咪自己在家太無聊，就算準備了那麼多玩具，終究是人造物。再養一隻貓咪，是不是就多一個相互陪伴、娛樂的對象了。」飼主語。

這層越位就不多贅釋。上帝在伊甸園並不是擔心「那人」無聊而創造另一個「那人」，飼主是否忽視神的旨意，曲解伊甸園了呢。將眼光放到育兒中的父母，一份既視感顯現，對無聊本身的焦慮始終是人類最大敵人。

在想什麼。夾在關係運動的一種確認對方心靈是否合一的詢問。飼主面對貓咪——無法言說的失語者——他該如何接招與回應？

與貓咪無數對答，飼主盼望看見或追尋的是什麼？貓咪以行為回饋的撒嬌、體貼、感性、默契表現只是延遲終極答案的等待，卻也滋養了飼養關係無限延續。

貓咪若有所思地在窗邊凝視天空，牠在等待一個離開的機會嗎？還是禁錮的生活已經促成與外頭的鳥兒變成朋友？無精打采趴在地板發愣，是否道出伊甸園不如想像美好。消極的否定反映出關係的致命傷——咫尺天涯。

「如果可以，我希望貓咪答應我永不分離。」

截至 21 世紀最貼近動物心聲的溝通方法，世界各地皆有寵物溝通相關組織，甚至成為一門職業。術，裹著一層模糊色彩，備受爭議，信者恆信，不信者視之為神學。藉由溝通師與寵物之間的心靈交流，具體來說，溝通師扮演「翻譯者」轉譯寵物傳達的「心靈訊息」，也能將飼主的想法轉譯給寵物。

溝通師受理的問題包含：「貓咪亂尿尿的原因、食慾不振如何改善、為什麼整天懶洋洋、最喜歡家裡的誰、對餐點的滿意度、為什麼脾氣那麼兇、可不可以不要亂咬人之類的。」

如果這門技術能引出貓咪心聲，那終極答案會不會有解答；若解開了，飼養關係有沒有機會重新結構。「我出門一下，你幫我顧家」、「明天鬧鐘響叫我起床，抓臉都要把我抓醒」、「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晚上朋友會來聚餐，你好好表演特技就給你罐罐」、「你覺得新髮型好看嗎」、「明天下午我們去挑冬天新衣服喔」。

問題是動物科學仍然無法解答飼養情感究竟多劇烈，或者它產生什麼樣的情緒衝擊，如何構成飼主投入神學力量懷抱。能夠在科普時代撼動一個人拒絕客觀理性，我認為是對科學計算世界最大的反擊。「客觀與理性」是否有那麼一點點狹隘。

人們總認為意見相左，便是關係轉折的開始，負面眼光待之，但一個人的主體性不就是想法差異才顯現出來？差異讓人害怕的是無法掌握，還是孤立出自己沒有選擇的能力？

貓咪的遲遲不回應造成飼主混淆關係認知，就像那句永遠不說出的「我愛你」。飼主陷入自言自語焦慮，這份焦慮放在現代社會裡顯得微不足道；有趣的是，不足掛齒的焦慮竟來自一段意義重大的關係中，拋下飼主一人獨自對抗，社會集體意識已經排除掉飼養關係了嗎？還是飼養的話題只能是一群飼主關在小房間自得其樂？

獨自對抗焦慮的飼主為我們揭示了什麼：「無論他聽從科學或神學的建議，嘗試理解貓貓心裡的想法，認份地負起責任，整修伊甸園環境，調整與貓貓的相處方式。」這無疑是關係中難能可貴之處——處於焦慮，始終提出對應方法，即便不理解貓咪的明白。

所有事情都被科學打回原形，迫使選擇必須「可被衡量」，幸運的是人類思維依然隱含某種神秘性，安靜地在心中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大爆炸。意見相左，關係還能共存嗎，或者該聚焦「如何」共存。

關係。個體之間交往的運動狀態，依互動屬性略分為：朋友關係、戀人關係、飼養關係、家人關係、同學關係等。我有義務再說明：「飼主的混淆認知打翻了飼養關係，為了用語言描述之，貓咪被賦予人格......」

路上抓個飼主問他為什麼養貓，他會不知所措擠出解釋，偶然......之下......遇到貓咪......這小傢伙突然就落在我手中了！所有情節暗示著——請養我吧。

暈眩恍惚夾雜的語言，我們必須假定飼主沒有瘋。

由於興趣、嗜好、責任的交互，人一天所經歷的事情多數是重複且熟練的，甚至能精準規劃整天的時間。說明了生活有一條無形的軌道，它隨人的意識駕馭這副軀體而趨向穩固與寬廣，但不代表人會變得越來越無趣，而是更精確操控身體朝向前方。

意外如此自然又不失禮貌地插入眼前，如同軌道一側硬生開條羊腸小徑，理智上頭開了朵花。或許只有這麼一次繞了進去，就發現這隻小傢伙，一切的一切都在合理又正確的選擇下展開來，因為......然後......飼養關係開始了。

「無從得知你的過往，相遇之際成為救曙，曾經的不幸與渾沌即將解脫；我必眷顧你，你將伴我一生，永不分離，從此你就叫......」飼主默想。

命名作為關係的起點，名字的指涉意義隨時間不斷延展，可以說命名就是讓對方從此獨一無二；「貓」不再只是貓，是以「那個名字」超越物種形象，飼主也不再認為貓只是用兩隻腳走路的動物而已。

我的耳朵出現喵喵聲，起初只是喵叫著，一段時間不理會，變成一種韻律調性，像是在說什麼，在我耳邊。我的衣服沾滿貓毛，散發出像是貓的氣味，習慣味道反而沒有發覺。所有跟貓有關的東西，都讓我想到——我的貓；客觀所規範的邏輯與計算不再有效，因為飼養關係重新賦予了貓的意義，遍佈空氣中的那隻貓。

「直到他們的介入，那些獨特的語言、行為開關被他者所用，才發現自己與貓咪是如此親密。」飼主語。

他們沒有敵意，只是我嫉妒，貓咪親暱地在他們周圍磨蹭，用相同的方式挑戰我們最愛的逗貓遊戲，貓竟也就答應了，是出於禮貌的友好嗎，我可沒有見一隻愛一隻。

「友好」與「嫉妒」在腦袋爆炸，牠本應劃清界限不是嗎？我要放棄無聊的嫉妒遊戲，放棄贏得這場爭奪，以免再度被對手奪走我的秘密，以冷靜毫不在意的姿態保持距離——越遠越好——最好把我取代吧。

奉獻是關係內在的循環系統，將我與對方視為一大共同體，不再分你我，沒有出，沒有入。沒有人因為對自己太好而自責。然而，我擺脫不了我，親密關係必定對抗自己，無法安然投入所謂共同體。我必須時時刻刻看見自己，才能確認關係存在，是因為我與你的同時存在才形成關係。

共同體是謊言，你逐漸在我的世界膨脹，一股濃烈纏繞著我就快窒息。回家的飼主又發現黃黃的尿漬，蠶食般被破壞的傢俱，以及眼前守候著你歸來的貓，便是代價。

分離。分離可能是一時，或者一萬年以上。

分離為什麼難熬，因為我必須知道對方此刻過得如何，最好就在他身旁。飼主空虛說出：「真想念貓咪、他在做什麼、吃飯了沒、有想我嗎、有偷跑出去嗎。」

為了抵抗分離的焦慮，飼主相當熟練使用了照片作為紀錄事物外貌的最佳載體，照片的功效是將事物從時間洪流擷取出來，永恆地保留事物的形貌，騙過眼睛。照片的一切即是真實，飼主的止痛藥，隨身攜帶。

那麼，貓咪倚賴味道，孤單守候的牠像被拋棄的戀人，失心瘋翻找家裡殘留的飼主氣味，一種你依舊在我身旁的錯覺來獲得安全感。貓咪埋進飼主的衣物棉被沾染味道，這種氣味混雜，是貓咪也強迫飼主參與這份幸福味道之中。

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是好......難以捉摸貓咪的意向，飼主游移在動物與人性之間，除非貓咪可以說「喵，我覺得這樣不錯」。

牠從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家裡搞得亂七八糟，爬到桌上把東西全推到地上，明明有貓抓板卻愛把爪痕留在沙發，一言不合就尿尿洩恨，有床不睡偏要躺在門口地墊，製造一堆困擾。我不得不正視牠只是隻貓，諒解把一隻小動物關在家裡會發生什麼；但巧合把我拉到另一個情境，昨天才因為偷尿尿的事情唸牠一頓， 今天就打破我最愛的杯子，翻倒垃圾桶，我不該懷疑牠是故意的嗎。

飼主猶豫著動物還是人類的思路，貓咪躲在牆邊發出「喵——」的音波，飼主再次臣服了！他又回到飼養關係，搬出那套人格規訓，在空氣中比手畫腳，促膝長談。徒勞才能滿足飼主將喃喃自語化為行動，總是做些旁人不理解的瘋狂行徑。終究，想像來到了平衡。

貓咪就是那麼崇尚自由，對於把貓咪培育在伊甸園裡，我該擔心的是牠的生活滿足還是心靈充盈呢。望著貓咪在屋頂上踏著輕盈步伐的模樣，罪惡感指向自己——我是擔心牠在外頭生命安危，或者只想擁有一個陪伴的對象，滿足自己想愛卻無處釋放的勒索呢。

貓咪病逝前，我考慮過幫牠安樂死。那段日子太折磨牠了，依靠藥物維持生命是病患的倫理問題，這道理我是懂的，或許等到牠不再忠於靈魂自由出門玩耍，不再對這個世界感到好奇，就是牠回歸的時候了。我的守護，是在這樣的憂愁下有了意義。

我真的因為找貓去過超多恐怖像鬧鬼的地方，包含公寓積水的地下室，堆滿雜物的幽暗小巷，我懷疑牠是不是想告訴我生命本是如此自由豪邁，不該膽怯而失去探索的勇氣。

貓咪是自然死去，沒有安樂死。

頻率。事物運動狀態的計算方式，也用於描述人的性格、處事應對、價值觀等情感綜合體，人們以「我們頻率合不合」形容與他人相處的融洽程度。

心裡遭受一股壓迫情緒，需要慰藉......什麼都好......誰來治癒我......。撫摸便是最強烈的具象化行為，包含了安慰、鼓勵、認可、舒緩、情感交流......；其根本源於母親哺育幼兒接觸肢體所產生的愉悅感，潛意識成為日後社交的身體語言。

個性敏感的貓咪常需要飼主的撫摸慰藉，閒閒沒事也把頭靠過來磨蹭，有時候摸一下就跑掉了，因為貓咪只是來確認一些訊息：「我們的關係真好，你也這麼認為對吧。」飼主的回應具備了接受與認同的意涵，貓咪得到回覆便離開了。

還有情況是飼主想對貓咪說些話，便把貓咪叫過來「摸摸」，貓咪也真是奇妙生物，喵喵喵的就過去，兩人窩在角落，被撫摸的貓咪覺得舒緩愉悅，飼主也摸出柔軟的舒緩愉悅，尤其當貓咪也翻動身子挑選被撫摸的位置。越親密的關係，越依賴非語言的溝通。

謠傳貓咪會對親密的關係發出奇特聲音——體內某個部位震動所造成，像是「摁摁摁——摁摁摁——摁摁摁——摁摁摁」。飼主為確保兩人之間的親密性，極度嚮往......

飼主用聲音撐起整部即興戲劇，但不是獨角戲，因為二號演員的人物設定極度真實且無處不在；戲劇發展靠貓咪潛台詞沈默回擊，說的是什麼，台下沒人知道，飼主知道，飼主不知道自己如何知道。事件的發生無法預知，是即興，但貓咪知道，是牠的潛台詞左右了飼主演出。

二號演員終究是溫柔的，藏著秘密的尷尬讓牠的表演不如飼主投入，沒辦法，貓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