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生

退休後，為了要把週末過的不一樣，我會選一部電影來看。上周是爽片-哥吉拉大戰金剛, 這週則是游牧人生。 有人說游牧人生就像一本很安靜很安靜的書。的確，它是一本書所改編的， 但它更像一首歌，你可以重複地聽，即使已經知道歌詞，或是已經看過曲譜，卻完全不影響你享受這首歌，也許這次聽的感受又不同於上次。

游牧人生原本是一本報導文學，作者潔西卡 布魯德，常住在一輛2手改裝車上 ，用3年的時間，跟著一群在08年金融風暴中失去工作而開始在露營車上生活的中老年人， 把他們的故事，及路上的生活記錄下來。 電影導演趙婷則創作一個新角色- 芬恩(Fern) 並交給法蘭西絲麥朵曼來飾演。藉由芬恩的視角 敘述芬恩自己以及一路上遇到的幾個角色的故事- 大衛、 琳達梅依、 史汪奇、鮑勃威爾斯，後3者也是潔西卡書中的人物。

我初次認識露營車，是朋友用福斯T4改裝成的，他主要用來跟朋友聚會。而我到歐洲的第一年也注意到，不少鄰居都有露營車或是露營拖車。外觀都很時尚吸睛，平日就花枝招展的停在家附近，到了假日就可以看到這些車在高速公路奔馳，駛向他們的渡假地點；每次去到渡假勝地，尤其是湖邊，更可以看到數十輛露營車，及在車旁邊的躺椅，當然還有躺在其上悠閒的人們。

游牧人生上的露營車族，就不是這樣的一群勝利組的人們。車族們最不需要的就是勝利組的人們長談的「斷捨離」。因為在那小小的空間裡，要擺上一年365天要用上的東西。 只有「必要」的東西才能上車， 沒有空間給「需要」， 更別說「想要」！ 而游牧(nomad)也說明了他們的生活方式，因為失去了固定的工作，所以他們就隨著四季在不同的時候去不同的地方工作。為耶誕假期忙碌的Amazon做裝貨員, 渡假營地的清潔員，夏令營餐廳廚師，或秋收季節時，農場甜菜採收工。

電影說的固然是這些生活困頓的人們，但是沒有太多的批判，也沒有哭訴。就忠實呈現你我都陌生的這群人： 他們的過去記憶、 現在的生活、以及對未來的夢想。 是的，許多人仍都還懷有夢想。

例如，琳達梅伊從12歲開始工作，但在08年失去了工作。她上網查了她的退休金，金額是區區的550美金。 於是加入了露營車族，展開了游牧生活。 但是，現在的她仍然存著 一個想法，要蓋一間用廢輪胎、寶特瓶蓋的房子，不多花地球一分資源，卻可以供她跟她的孫子們住很久很久。

電影一開始，從大雪皚皚下帝國鎮開始，帝國鎮是一個曾經繁盛的工業重鎮，也是芬恩遊牧人生的起點。在那裏，芬恩離開了住了幾十年的房子把她的東西打包上車，其中特別小心包好的，是一個花邊盤子。最後電影也在這地方結束，同樣的白茫茫的冬天，卻是更荒涼。 而那個她珍愛的盤子，曾經不小心被來幫忙的朋友打破，被她用瓷器膠水給補起來了。我不知道這盤子帶給芬恩什麼樣的回憶。但在片中，芬恩提及她父親曾說的一句話：「留在記憶裡的就能長存 what rememberd lives」。 儘管她也質疑自己是不是花太多時間在留戀過去 ，但是，回憶卻是支撐她勇敢以及努力的支柱。我最近也有這樣的感覺， 我們生活上的不如意帶給我們的痛苦遠大於順心帶來的開心，但是支撐我們度過困頓的，卻常常是過去的美好。

Bob Wells 是「車居者協會」的創辦人在片中他說，我們不說再見， 我們說路上見 (I’ll see you down the road)。 芬恩的確在路上遇見好幾次大衛，也成了很投契的朋友。大衛最後選擇了回到家居生活，跟他的兒子家人一起生活，也邀請芬恩一起過來住。 芬恩似乎蠻心動，接著更被大衛父子的鋼琴四手聯彈的家庭甜蜜時刻深深吸引 (圖一)。 然而一些複雜的情緒湧現，也許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孤獨跟自在，也許害怕些什麼，終究芬恩還是回到車上。 片尾回到電影開頭的冬天景致及芬恩與先生共同生活數十年的帝國鎮，一個破落的工業城鎮。

附註: 去年看了一篇文章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1540) , 知道露營車對許多美國人而言是他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