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年沒有看過任何一本書、十幾年沒看過任何一本小說的老公(印象中只有在剛交往時,他在我的強推下看了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這次我出書,他捧起《時間怪客》認真看,看完後跟我說,覺得貓妖羅聞理與太太在唐朝相戀的故事很感人。
我有點驚訝,想不到理工男會對人貓戀「印象特別深刻」,但這並非《時間怪客》的主線(畢竟是for青少年的小說,小主角們破關與成長的過程才是主線),甚至也非我的精心設計,就跟劉恩典的個性一樣,寫著寫著,他倆的感情線「自然而然」就變成這樣了。
因為小說交稿到進入後製階段有一段較長的時間差,所以當我校稿時看到這段人貓戀時竟覺得「恍如隔世」,好像是在看別人的作品般,對這無望的愛情湧現了一絲酸楚的感受。
無疑地,羅聞理的太太碧珞是個善良的女人。在故事的一開始,她就像隻唱衰的黑烏鴉似地,不斷提醒老公要遵守法界的規定,這不該做、那也不該做……,讓羅聞理覺得她很囉唆。
雖然故事裡沒有寫出過程,但是從後來的發展可以得知,碧珞成為羅聞理的得力助手,幫他整合了法術與科技,設計出好用的犯罪系統。畢竟一隻來自唐朝的喵要如何搞懂現代人的電腦、網路系統來犯案呢?碧珞是人類,她的IQ還是比貓老公高,電腦學得比較快。
再往後看,從她與藍珈珈的對話中,知道碧珞協助羅聞理犯罪不只這一次,這就像一個無限迴圈、無盡輪迴一樣,類似的情境不斷上演,痛苦與分裂也在她心裡累積加深,醞釀了最後被渡化的可能。
離開虛構的小說世界,這類氛圍的愛情在現實中並不罕見。因為愛,所以想要滿足對方的願望,犧牲自己、放棄原則。所以,善良的人還是有可能做錯事、做壞事,而且,理由是為了「愛」~
愛不是人類較高層次的表現嗎?為何會讓人誤入歧途、走上絕路?還是,碧珞們為之奉獻一切的愛,其實不是愛?它是愛的偽裝者,捨不得、離不開、放不下,讓許多人誤以為這種感情就是愛?
所幸,碧珞與羅聞理遇到了一位很有耐性的超度者,等了他們上千年。因為大師們都清楚明白,人不痛苦到極點、不意識到自己走的是絕路,是不會願意回頭的。
只要願意回頭,彼岸就在眼前。千斤的負累可以在一瞬之間放下,人變得輕盈了,於是碧珞終於明白,自己是可以放手、能夠捨得、可以分開的,只要這是為了讓彼此走上正道、變成更好的「人」。
在我心裡,有個關於碧珞與羅聞理的結局,應該不會出現在「異能少年」正式出版的文本裡~~~
經過了很多年以後,當年喝下孟婆湯、廢盡法力、變成普通人的碧珞後來叫吳嘉陵,一直在台北生活著。她結婚了,生了一兒一女,在一間咖啡店工作。她工作到法定退休年齡,然後常與老公、老友們遊山玩水、幫忙帶孫。80歲左右時,她送走了先生,一個人獨居在她與老公結婚時買的「起家厝」。
在這個日漸陳舊衰老的社區裡,吳嘉陵跟幾位熱心的大姊一起關心著無家的浪浪們,尤其是流浪貓,其實在她年輕時,就會主動餵浪貓,只是因為老公對貓毛過敏,她無法養一隻自己的貓。
現在老公過世了,兒女也早就成家立業,孫子們也長大不需要她照顧了,她好像回復了單身、再次變成一個自由人。
吳嘉陵沒有獨居老人常見的不安全、空虛感,她反而很開心在人生遲暮的時候,得到了自己決定一切的機會,例如,她要養一隻貓。
當然是要在流浪貓中挑選。有一天,她發現自家陽台上爬進了一隻小小的虎斑貓,這隻貓脖子上沒有項圈,毛也有點凌亂,發出細微的叫聲,睜著好像會說話的金色雙眸,楚楚可憐地望著吳嘉陵。
吳嘉陵覺得這隻貓好像在說:「收留我吧,讓我當妳的貓。」
她不記得了,這隻虎斑貓曾是她的愛貓,唐朝時叫小虎,後來改名叫羅聞理,成為嶗山道士的弟子後,又改名成炎狸。
炎狸沒有喝孟婆湯,當然記得與碧珞的過往,有個女人如此愛他。他後來成為貓道士,在降妖伏魔的空檔,仍關心著吳嘉陵現在過得如何了……,他看著她結婚生子,由年輕到年老,由主婦身分再回到「一個人」,這時,他聽到了她的心聲:想要養一隻貓。
所以他來到她面前,就讓他來陪伴她的餘生吧。
異能少年系列《時間怪客》、《少女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