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詩泳把飲管戳進紙包飲品裡,恆誠一接過她遞來的紙包檸檬茶,吮了一口悶熱和苦澀,濕潤滔滔不絕而乾澀的喉嚨。
「當時的保安報警了,警察帶走了媽媽,警方以虐兒罪進行起訴,而媽媽因驗出妄想症復發而被判入精神病院。」
「等等,你說『復發』?」何詩泳說,「伯母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曾有過妄想症?」
「沒錯,主因是遭受爸爸的暴力虐打而催生出妄想症。病情不嚴重所以毋須入院,但要定時服藥和定期覆診,間中也有社工進行家訪。後來父母離異,媽媽需要獨力照顧我,要兼顧工作而難以定期覆診,且受到多方面的壓力折磨。當知道我見到笑臉先生時,她害怕我也患上妄想症,所以才千方百計來阻止,甚至不惜用上虐待手段。」
「家暴的受害者,結果成為施虐者。伯母受到的壓力一定超乎我們的想像。我媽媽和伯母是朋友關係,所以在伯母住院期間自願收留你。」一個奇怪的念頭從何詩泳腦中閃過,「假若那天你好好的在房裡換衣服,保安就不會看見你,也不會掀發伯母對你的虐待。某程度而言,是笑臉先生救了你。」
「沒錯。我的主診醫生對此相當訝異,我遭遇過長時間虐待,精神健康卻沒有後遺症。得出的結論是,我真的有過妄想症,媽媽的虐待行徑更成了催化劑。在初期,當媽媽對外人做出失控行為時,笑臉先生的身影便取代了媽媽。例如在診所時,其實是媽媽惱羞成怒打翻了醫生的筆筒。但在我心中,媽媽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我潛意識上否定這個事實,所以其形象變成了笑臉先生。使壞的不是媽媽而是笑臉先生。可是到後期,媽媽開始施加虐待,笑臉先生作為自我防衛的投射保護了我。如果沒有笑臉先生,我心靈上的損失將會更大,甚至產生不可逆的惡果。」
何詩泳轉頭看向冰箱上的畫作,對笑臉先生的厭惡感減退了不少,反而生起了一種奇妙的敬意。
「你在這兒幹甚麼?」
他們為保持空氣流通而未有關門。大廈保安站在玄關外,警惕的打量恆誠一,「你是怎樣進到裡面的?難道是小偷!」
恆誠一冷靜的豎起手指點向插著鑰匙的鎖頭。
保安瞥了一眼,警戒的架勢立即鬆了下去。「抱歉,我在這當保安十年了,未見過有人於此單位出入。」
「沒關係,你只是盡忠職守而以。」恆誠一報以微笑,「我媽媽下周要搬回來住,所以先來打掃清潔。」
「就你一個人清潔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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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何詩泳說。
「抱歉,角度剛好擋到,沒有看到小姐。」保安尷尬的點頭,「打擾了,離開時記緊要鎖好門窗。」說罷保安便沿走廊離去。
「繼續工作,一定要趕在伯母出院前打掃乾淨。這個周末過後,即使你再苦苦哀求,我也不會幫你的。」何詩泳說。
「真嚴格。」恆誠一小聲嘀咕。
他回到廚房,站在畫面前。他取下畫,對摺兩次,放入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