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列了清單，想要照著上面的問題問當事人。」
這天，和實習生討論時，他提到接案時的焦慮，還因此列了張清單，想說照表操課、一題題的問著當事人，以便對當事人有更完整的了解，避免掛萬漏一的可能。
「很好呀；你列了哪些問題呢？」「有…」實習生簡略了回答了我的提問，「可是，他沒有全部回答，大概只說了一半的問題而已。」
「嗯。」
「有些問題，當事人會回答、有些會迴避、有的講很多、有的說很少，到最後，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沒有全部問完，可是，好像當事人也認為自己沒有問題了，所以沒問完好像也沒關係…」
記得我剛進這行還是菜鳥時，武漢沒有改名、肺炎未曾出現，我還是個文學院的畢業生，一隻腳踩進這個領域，另外一隻腳還在業界晃來晃去，到底是要前進還是後退，都還在未知數之中，就像是周星馳電影裡的方唐鏡「我進來了我出去了；我又進來了我又出去了。」
儘管如此，在和前輩或督導討論、進行人與人的交流時，要不是面對面，不然是side by side，我的任何動靜都被看在眼裡，當然，他們說的任何金句，我也是直接拿紙筆紀錄下來，譬如，「如果眼淚會說話，它在告訴你什麼？」、「我猜，你內心裡的那個小小孩，一定有很多委屈」、「你媽媽知道你在發廢文嗎？」（大誤）換句話說，我的一舉一動都是毫無保留的呈現身為新手在這行的不安與謹慎。
也幸運的是，這些習慣在我進到研究所跟隨曾端真老師、曹中瑋老師之後還依然存在；也幸運的是，筆記型電腦、平板、手機尚未風行，筆和紙都是隨手可得、最可靠的紀錄媒材，這些前輩督導大師的金句，就被我用手和眼睛和耳朵，扎扎實實記錄下來，成為有深有淺有痕跡、刻畫為身體記憶的一部分，其資訊承載量遠遠超過大腦皮質的總和。
那些刻畫在身體裡的記憶，到現在還受用，不論是解讀字句、閱讀空氣、脫口而出、察言觀色，都是。
「所以當事人原先被轉介前來的問題是什麼呢？」
「＊＆︿＄＃＠）O％＃」
「18歲以下的學生，常常是由成年人轉介而來的。當事人說他沒什麼問題，但是轉介者卻把他帶來了；你怎麼看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呢？」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呃…當事人說的和重要他人說的，這兩者之間顯然有落差。你怎麼說呢？」換了一個說法之後，實習生還是無法理解。會不會在實習生的眼中或者是概念裡，當事人的問題就只有在會談室裡才是談論的主體，出了會談室就不歸他管了？也或許實習生的諮商架構還是停留在當事人身上，還沒有考慮到其他的因素。
會不會我的提問遠遠超過實習生所列出來的問題，或者是實習生列出來的提問裡，他也不曉得背後的邏輯是什麼？
Mise en place，各就各位很重要，不過知道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也很重要。教他是我的責任，至於他能不能聽懂，不只考驗我的教導能力，也看他能體會到什麼程度了。
*Mise en place，法文的各就各位，在烹飪世界裡指的是將需用到的食材、器具、設備，準備完善。詳情請見：料理課室：什麼是 Mise en Pla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