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歌情事｜關於台商另一半的女性心聲：〈來去廈門電頭毛〉

這些年，隨著兩岸局勢與產業結構的變化，好像比較少聽到人人都要去中國大陸發展的消息，回想2000年以後，不論是開工廠做生意的台商，或是各行各業的人們，在你我身邊，多少都有抱持著尋夢淘金的西進夢想，前往中國發展，或是當起兩岸的「空中飛人」，穿梭往返兩地之間。事業或許做起來了，錢或許賺到了，但總在不經意之間，聽到許多衍生的家庭或社會問題：置產、健保、孩子就學，或是政治認同等，這些困擾著人們的問題都時有所聞。

當然，最常聽到的，恐怕是男人在中國另一段感情，而把妻子留在台灣獨自生活的窘境，也就是俗稱的「包二奶」。是分隔兩地的人性使然，還是男人天生就犯賤呢......恐怕永遠也爭論不休吧。只不過，遇上這種問題的台灣女人，恐怕多半是落得以淚洗面兼黯然傷神的地步，甚至最終切心了斷了緣分。無論如何，在台商、台幹紛紛「西進」的歲月裡，這類的問題也始終縈繞在你我身邊。

有什麼樣的社會狀態，就有什麼樣的歌曲作品，陳昇也不例外。今天要介紹這首歌，就是陳昇以貼近觀察的姿態，娓娓道出身處這般處境的女人心境，既同情憐憫，卻也帶有十足的幽默語調，賦予這樣的悲傷故事，有更多層次的情感線條，叫人聽了會心一笑，也留有更多想像的空間。

這首〈來去廈門電頭毛〉，收錄在2010年《PS.是的，我在台北》專輯，光看歌名會以為是台語歌，但整首歌參雜了多樣的元素，陳昇藉由這首歌變化的語言和編曲，傳達出「包二奶」事件中錯綜複雜的社會背景，頗具獨特巧思。

歌曲開頭以中國小調的演唱方式，與充滿古典情調的歌詞，點出故事中的中國元素，象徵一個心向中國的女子，雖然青春年華婀娜多姿，卻有著愁苦的思緒，原來她的愛人「死沒良心去了大陸」，令她擔憂著「有沒有泡上了狐狸精」，顯然是典型的煩惱。

字裡行間中，卻又有另一種語氣，透露著比懷疑丈夫更為務實的困擾，那是冬天不出門導致的「腰圍又多兩吋」、「長途電話很貴吶」！——老公去大陸固然苦惱，但身材走樣、帳單太貴更是實際的現實難題，而這些句子，陳昇用著比較口語的語氣唱出，對比其他句子的細緻婉轉，因此顯出兩者並立的姿態。

副歌的場面一轉，來到美容院裡，孤單的女子決定去「SE-DO」一番，給人按摩打扮，好好認真愛自己，因為「女人我最大」！（這句子當然來自藍心湄主持的電視節目，作為好朋友的陳昇不免替她廣告一下。）同時，藉由歌詞表露了她自我醒悟的想法，女人需要的是疼愛與陪伴，而不是「被你囚禁的鳥」，把女人當作美麗的觀賞鳥類，卻因此失去了自由。

在此，我們又聯想起了彭羚1999年的著名歌曲〈囚鳥〉，描寫一名因為愛情而失去自我的女性身影，陳昇甚至拿相近的旋律放入自己歌曲的間奏中。〈囚鳥〉太過悲觀了，這不是陳昇與〈來去廈門電頭毛〉要追求的女性命運，也許，也不該是正常的愛情世界裡的關係。因此，當來到第二次的副歌，陳昇決定賦予這位被遺落的女子，更為主動出擊的勇氣。

不但不要想著他，更要「美人站起來」，美容理髮不只是為了放鬆，更要展現自信與美麗，追求屬於自己的人生。不僅是外貌的美，更是發自內心的自信，勇敢去討回屬於自己的幸福。於是，「給我打上飛機票 阮要來去廈門電頭毛」，這句還用上台語和「台灣國語」，突然間氣勢就壯大了起來，買了飛機票，難道真的要去廈門燙頭髮嗎？恐怕有許多想像空間，或許是「老娘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人生了」，也或許可以打趣地說，「電」有強悍報復的意味，女子決定轉守為攻，要去把背離自己的男人，乃至勾引丈夫的狐狸精，給予重重的回擊，這才是大快人心的結局。

〈來去廈門電頭毛〉巧妙地運用了中國小調的旋律，與國台語轉換所代表的情境，彰顯出新世代女性夾在現實與自我追求的困境，也表現著女人不願向命運屈服的性格，並且，借用了「女人我最大」「不是被你囚禁的鳥」等譬喻，烘托出女性追求自我的意志與決心。整首歌的曲調是柔和且輕快的，令人想要輕盈地漫步或跳舞，顯然，陳昇不願意為這些留在台灣的台商妻子，譜唱過於悲觀的調性，反而要透過這些詞曲鋪陳，為這些女性唱一首憐憫的歌，鼓舞他們勇敢追求自己的人生。

在這首歌裡，我們再次看見了陳昇善於描寫女性心理的一面，如同他在〈純情青春夢〉裡所表現的女性自主意識，這首〈來去廈門電頭毛〉也是不落俗套地描寫追求自我的女性內在變化，並且更強烈地反映了時代的改變。在陳昇歌曲中的女性，鮮少流露柔弱且欠缺自我的形象，反倒常以各種姿態，展現不同時代與社會背景下女性的堅強、獨立或自信，擺脫既有枷鎖，也成就了更為動人的女性形象。聆聽這些歌曲，我們將更能感受到，陳昇歌曲中獨有的魅力所在，或許這也是不分男女聽眾，都喜愛他的歌曲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