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啞巴女孩 (1)

　 　嗨，你好呀，這邊請坐，我指著我對面那張椅子說。女人很客氣地走到那裡坐下，點杯飲料好嗎？你要喝什麼？我問，女人搔搔頭髮客氣地說，來杯招牌蜂蜜綠茶吧，我對她笑了笑，請一旁的服務生幫忙點餐，服務生下樓去之後，女人才拿出筆記本和錄音筆開口。

　　不好意思，真的很感激您願意抽空接受我們的專訪，女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沒關係，我很樂意，是要寫成專欄是嗎？我問。沒錯，我們希望能將這則故事當成這三個月的專欄，我們會全程錄音，你會介意嗎？她按下錄音按鈕，伸手撥撥瀏海。

　　完全不介意，時間不多，那我們趕緊開始吧。我露出微笑這麼說。

　　當我十歲的時候我弟弟七歲，我們之間差了三歲，這是廢話我知道，可是這三歲多麼重要，當我上國中時他還在讀國小，這種感覺不太好，我很想一直跟弟弟讀同一所學校的，這樣我放學才能在校門口等他，和他一起回家。

　　母親在我們三歲時過世，因此我們的家務事都是由父親來分擔，父親是個單純的男人，雖然與我們生活在一起，卻稱不上熟悉，他只是偶爾回家跟我和弟弟一起吃飯、談個天，看一下新聞之後洗澡，洗完澡就準備睡覺，他是上日班和上大夜班的人，所以我們要遇到他也是困難的事情之一，父親很辛苦地工作，為了我們姊弟倆的生活能夠好過。

　　對我們來說父親的生活也許是無聊透頂，不過我能說他真是一位稱職的好父親。

　　我家是公寓，公寓裡住著各式各樣的人，在我們隔壁的是一個大叔，四十歲左右，濃濃的眉毛、眼睫毛，有一個很可愛的女朋友，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大學剛畢業，職業不太清楚。兩個人常常手牽手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晚餐，我常常在樓梯間遇到這對情侶，不曾在電梯裡遇過，住在二樓不至於會懶得爬樓梯。

　　他們不常吵架，我幾乎沒見過他們吵架，有沒有在別的地方吵我就不曉得了，不過見到他們的時候總是快快樂樂的，互相手勾著手，一副甜蜜的模樣，我看了好羨慕呢，真希望我的伴侶也能和我這麼契合呢，他們看見我會有禮貌地向我打聲招呼，我則會有朝氣的回應他們。

　　我跟弟弟放學會約在我學校附近的一間便利商店，然後再一起牽著手走到我家公寓樓下的便利商店買晚餐，是啊，一起手牽手去買晚餐，不是，我們不是姊弟戀，只是感情比較好而已，弟弟很黏我，而且又是個英俊的小帥哥，我的女性朋友常常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我，我總是為此感到小小的幸福，這樣有什麼不好？對吧。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情侶呢，像是住在我們對面的婆婆，她會不停地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弟弟總是很大聲的回她：「明年啦！」，很可愛吧。

　　父親總是對我說：要好好照顧弟弟哦。所以從小我就習慣到哪都牽著弟弟的手，老是怕他走丟，他也會牢牢抓緊我的手，從他出生就那樣，牢牢抓住我的手不放，有時我也擔心他長大後怎麼辦，要他獨立成了一個大問題，他似乎已經很習慣我的陪伴。

　　早餐固定是陽光早餐店的三明治套餐，因為買雙人套餐就會打八五折，所以為了省下那八五折，我們就幾乎每天都吃一樣的早餐，有雞肉、小黃瓜、牛蕃茄、玉米、高麗菜、火腿、肉鬆等等，挺營養的。每個套餐都會附贈一杯蜂蜜綠茶，就是你眼前這杯，懷念的味道，過了多久都是一樣經典，令人愛不釋手。

　　準備進入正題，來介紹一下故事男主角，我弟弟子沃，生性大方，做事也很敏捷，但有時候挺憂鬱的，他會好長一段時間不說話，像在想事情一樣沉默著，成績十分優秀，往往是班上的第一名，皮膚顏色均勻，不算白，鼻子挺，有著粗粗的眉毛，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有一頭美麗的棕色頭髮，非常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我是說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啦，到現在應該都沒有長高了。他是許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也是學校的模範生，他的各種事情從來就不讓我感到擔心，除了習慣我陪在他身邊這點以外。

　　我習慣叫他小沃，因為小時候矮矮的所以才這麼叫，不過長大後才發現已經來不及改口了。

　　我很愛我弟弟，弟弟也很愛我，我們從小一起洗澡、睡覺、吃飯、玩耍，我們最喜歡玩的是躲貓貓，有一次我藏得很隱密，他因為找不到我而在公寓前面大哭了起來，還一直大喊：「我姐姐不見了啦！」這層樓的住戶都跑出來安撫這個可憐的傢伙，記得那時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小時候睡覺我們會蓋同一條被子，睡同一張床上，每天晚上都會聽兩到三次史密斯合唱團的〈There I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我們會一起坐在床上唱完這首歌才會安心入眠，唱歌有多快樂啊，我們最愛的事情就是唱歌。

　　小時候還沒想到要成為老師之前，一直和弟弟立志要組個雙人樂團，與史密斯合唱團一樣，寫了很多很棒的歌，紅遍全世界。

　　小沃常常對我說：希望你能記得我，記得我曾經這樣存在過。這是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裡面女主角對男主角說過的一句話，小沃很害怕自己有一天死掉，人們就會漸漸忘記他，如果靈魂還在的時候就不再提起他，他會很難過的，直到他真正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別說是死掉好了，老實說只要一段時間沒見到一個人，你就會忘記他了，不管是誰，你總要有特定的某個點才會想起他。我是說真的，要不是我現在坐在這裡說這些話，我早就忘記我爺爺和奶奶了。

　　總而言之，我弟弟對我來說就像陽光一般的存在，他照亮了我的生命，如果不是有他，我也沒辦法努力的活下來並且走到今天，我很感謝父母親給了我一個小沃，我甚至希望我一輩子都不要交男朋友，都不要結婚，能跟小沃每日每夜的生活在一起，這樣就足夠了。這些真是傻話，我想你也知道，

　　我想小沃也是這樣想的吧，有我這個這麼棒的姊姊，他也引以為傲呢，他同學放學看到我也常常說，欸，子沃，你姊姊真的很漂亮。雖然我只是笑著點點頭，沒說些什麼，可是心裡卻開心得不得了，然後弟弟就會笑著牽起我的手說，再漂亮也不是你姊姊，她是我姊姊。如果這世界只有我們姊弟倆也可以活得很精采，絕對可以。

　　說了這麼多，你應該知道我有多愛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