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轉過身來,盯著上校。他眼睛雖然炯炯有神,但臉色卻非常蒼白。額頭依稀冒著汗水,而現在可是入秋涼爽的天氣。
「大帝送我來前線,本來就是要我去送死的。我本來就患有不治之症,現在斷了一條腿,讓病情更加嚴重。我今天還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已經是相當吃力了。平常,就是跟你通話的那些時間,我其實都躺在擔架上…哈哈,你一定以為,我跟你一樣,會緊緊盯著廣場,對吧?並沒有,上校,我根本不擔心你的兵衝過來。因為那都無所謂了,這座廣場的勝敗,根本就無所謂。」
他一拐一拐往上校走去。
「我只想著要救更多的人。而你是這計畫中最大的絆腳石,因為你手上還拿著槍!但我轉念一想,你或許也是讓這計畫成功的最關鍵人物!你有指揮的經驗、夠年輕,且還有活下去的目標…所以我有個大膽的想法。我會把我的部隊交給你,但你得保護他們,就像我派人保護你的家人一樣。我已經儲存足夠的糧食,就在那間農業博物館中。你可以在先民曾經開墾過的公園上耕作,你可以在這座城市活上好一段時間…」
上校搖著頭。
「不可能,」他說:「我不會跟帝國的人合作…」
「這是最後的協議了,德上校。戰爭的渦流已經消散,活下來的人,唯一的任務就是活下去,唯一忠誠的標的就是自己的生命。活下去,德上校。等到外頭的局勢穩定些、等到核爆影響減弱些,你可以回家看看女兒跟新男朋友到底合不合。」
伯爵微微一笑。
「至於我…我想,我準備好,久違地,與同窗好友相聚了。」
說完,伯爵閉起眼睛,腳一軟,冷不防往後倒了下去。上校趕緊接住他。那名帶疤的帝國軍人也衝了上來。下士見狀也箭步上前。
「德上校,不會有人,用狙擊鏡,盯著…你…了。」
老貴族氣若游絲。
「從教堂的…正門…走出去吧…」
…
「通令各單位、各軍種。我是1491遊騎兵隊長,雷文‧德斯塔上校。我們已經證實,聯盟與帝國各自發動核武器,摧毀超過十座以上的城市。目前,本隊位於帝國境內藍玫瑰省的花圈市,由於是爭奪中的區域,此處不會受核攻擊,而且有足夠的醫療補給與糧食,可提供避難。請聽到此消息的聯盟士兵,停止戰鬥,盡速前往該處,並協助沿途遇到的任何平民。」
「帝國忠誠的軍人們,請注意。我是大帝的前輔佐官,以薩‧通古斯伯爵的直屬兵長。帝國與聯盟已經發動了核戰爭,包括帝都在內,以及聯盟的首都接連遭受毀滅性打擊。吾奉通古斯伯爵之命,要求所有帝國軍人,即刻停戰,前往藍玫瑰省的花圈市移動,並且護送仍滯留戰場的婦女與孩童前往該地,我們會提供充足的醫療補給與糧食。再重複一次,所有帝國軍人,即刻停戰!」
雖然把訊息發出去了,但來到花圈市的人卻屈指可數。德上校原本還擔心,不同陣營的市兵們相遇後會大打出手。但意外的,無論是聯盟市兵或帝國軍人,都已無力再戰。大家在這座城市,都變成了單純的難民。比起冷冰冰的步槍,每個人手上最想拿到的,是一杯熱騰騰的燕麥粥。
伯爵在隔天早晨與世長辭。德上校主持了他的葬禮。不同軍服的士兵,交錯站在他的遺體旁,用各自的方式禱告著。霍爾德兵長,就是那位帶疤的護衛,為伯爵獻上了一條綠色手巾。德上校注意到了,上頭繡的,是拜月教的彎月圖騰。
葬禮結束後,兵長向上校行了軍禮。
「指揮官,現在我們要做些甚麼?」
指揮官?
被帝國軍人這麼稱,實在很詭異。
「我不是甚麼指揮官。」上校說道:「但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議…」
他看了看伯爵墓旁的那座用古老石磚砌成的古蹟。
「或許,我們可以先參觀一下博物館。你們對這塊土地比較熟,來當我們的嚮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