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本總裁長謹代表我西地球七大聯邦合眾政府官員、聯邦議員及國民,授與第八十八獨立連連長及各小隊長,西聯軍金英勇勳章,同時授與第八十八獨立連各前任士官長們,西聯軍最高榮譽大國家金英勇勳章,以表揚他們為國家躹躬盡粹,死而後爾的無私精神。」
頒授勳章的地方,正是我們西聯政府要員們的官邸及辦公室──黃矢車菊城。黃矢車菊城,座落於西聯戰時臨時首都──新阿姆斯特丹城的北面,佔地約與中央公園一樣。從城內種滿過百萬朵黃矢車菊的盛況,仿照十七、十八世紀的宮廷建築,「權力之城」的雄偉感,與電視上所看到的東政首都──京津的紫薇山莊,兩者比較,實在是不惶多讓。窮奢極侈,則不在話下,然而,兩者不知勞多少民?傷多少財?不將白銀投入在和平事業上,卻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中,更可恨的就是建成這座金碧輝皇的政府辦事處。稱這裏為政府辦事處,好像還不夠貼切,將這裏稱作「皇宮」,好像比較名符其實一點。
「想必閣下就是第八十八獨立連連長。」總裁長與我握手。「果然年青有為。」總裁貌似高興非常。
「本人只是盡軍人的責任而已。」此情此境,我和其他接受勳章的兄弟不太高興,因為,真正要接受勳章的「英雄」前輩們,已經長埋黃土,再也聽不見他們的呼聲,笑聲,咆哮聲。
「各位親愛的西聯的軍人們,百姓們……」總裁長對著傳媒的攝影機鏡頭說道。「請記謹,我們必須要學習第八十八獨立連,將生命奉獻給國家,無畏敵人的偉大精神!站起來吧!我們將得到神明的護祐,打倒邪惡的利衛英,打倒邪惡的東地球賢道政府國協,勝利最終會屬於我等西地球七大合眾聯邦政府!」經總裁長此一席話,傳媒們大肆張揚後,又不知多少無知青年,越過冥河,敲起冥界之門後,「快快樂樂」地入籍於冥界之中。
授勳儀式結束後,我和兄弟們沒有即時返回酒店,本想找一家酒家暢飲,好洗掉我們心中一堆「鬱悶氣」,豈料酒家東主說我們是國民英雄,要免費招待我們,其實,免費招待倒沒甚麼,最令我們生氣,就是東主要求我們跟他合照,並且在他的店子內留下大名,說是可諦做「英雄效應」,一來可以讓更多年青的嘻皮士效忠國家,保家衛國,然而,說得明白,就是成為他酒家的生招牌,好讓他能賺夠「戰爭財」。
「又有人想利用我們這群沒有靈魂的青年,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大哥!不要在這裏喝酒了!要喝的話,大伙兒們在外頭買一大箱喝的,吃的,去中央公園不就行了嗎?」柯里安上士怒瞪著酒家東主說道。
柯里安的憤慨不是毫無道理,若果不是司令部的強制命令,要求我們全體士官出席授勳儀式,大伙們實在沒甚麼心情去領甚麼「榮譽獎章」,關鍵不在於這幾塊破銅爛鐵,而是當我們成為宣傳部和傳媒們大肆宣傳的對像的時候,又不知道會有多少熱血青年犧牲,然後永遠失去屬於他們的未來。
「行!行!行!我們走吧!」我對著柯里安說道。「老闆,不好意思,兄弟們突然不太想在貴店喝酒吃肉了。」我給了東主一點點錢,以表歉意後,便和兄弟們離開酒家,只見東主目瞪口呆地站在店子前,目送我們。
在中央公園內,大伙們身不在戰場,沒有命令的束縛,沒有所謂作為軍人的榮譽及使命感等煩惱,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拿著小菜,大飲大吃,並自由自在地暢所欲言。此時,大伙們心想,自入伍以來,一直活在緊張疲倦的軍旅生活,已經很久沒有讓心神得到鬆弛和解放。
「太好了!早就應該跑出來透透氣!」
「對!我認同!」
「哈哈!大哥,打從你在新兵訓練營裏,帶著我們到前線以來,我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那麼輕鬆了。」
「是嗎!對啊!今晚可是頭一次。」我說道。
「可是,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痛快地暢飲一番?」
「有!一定有!大哥對吧?」經柯里安一問,眾人的目光都投視在我身上,頓時,我六神無主。我一直有一個心魘,明天真的會更好嗎?我們還有命回老家嗎?雖然,我對所謂的光輝未來,經常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然而此刻,我實在不想掃大伙兒的雅興。我重整心情,露出自上戰場以來第一個自信的笑容,對大伙兒說道:
「會!一定會!」我示意與他們乾杯。「待戰爭真的結束後,回老家以前,兄弟再聚在一起,痛快的給他喝到死!」說完後,我便「骨碌、骨碌」地將整瓶啤酒喝完。
「所以,眾兄弟給我聽令。」兄弟聽到我的命令都站了起來。「本連長對各小隊長的第一個命令,也是第一個『死』命令。」兄弟們皆戰戰競競地聆聽著我的命令。
無論如何,大家必須竭盡全力,給我活著回家!
* * *
一星期後,我們接到西聯聯合陸軍司令本部的調遣,進駐波蘭行省,收復東線的失地,以抗衡東政軍在北地球的軍事優勢。臨行前,我與兄弟們在新兵訓練營中,招募了不少未經戰火洗禮的菜鳥,在這裏我認識了一位剛從音樂學院畢業的少年音樂家,他的名字叫小沃爾夫.理察.華格納。他比我小一歲,由於其父名叫沃爾夫.理察.華格納,所以在他從軍的日子裏,兄弟們儘管稱他為小沃爾夫或二世。
小沃爾夫相貌英偉,五官端正,在一幅官仔骨骨的模樣中,卻帶著一份憨厚,他是一個高個子,身形不太結實,所以,他絕對不是一個做軍人的材料……
「你從前在那裏混的?」第一次見面時,我向他問道。
「長官,本人剛從音樂學院畢業的。」他的回答,果然在我意料之內。
眼看溫文有禮的他,那像一個受地獄式訓練的軍人?
「你在新兵訓練營中,訓練多久了?」我問道。
「長官,剛好兩星期。」這次回答,卻在我意料之外。
兩年前,我在新兵訓練營中,至少要訓練半年,才可以正式上戰場,後來,一年前在訓練營中,招募現在的兄弟們,他們的訓練期已經縮減為一至兩個月,想不到現在西聯軍中,果真是求「賢」若渴,竟將新兵們的訓練期,縮減至兩星期。只經過這麼短時間的戰士速成班,也難怪小沃爾仍保持作為音樂家的那一份神采。
有時候,我會取笑他說:「戰場是危險得很,你還是回去劇院裏,繼續當你的音樂家。」然而,每當我跟他開玩笑以後,他只會傻乎乎的微笑。在他的微笑中,包含著不少委屈和無奈,小沃爾夫從軍,想必有難以啟齒的苦衷吧!小沃爾夫的一舉一動及說話遣詞中,不但表露出他天才橫溢的一面,也散發出一種特別的魅力,與他相互認識了一段日子後,我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雖然會讓人感覺到我有點兒自私,然而,保護這位音樂家,似是神明賦與我的使命。我決定保護他的生命,不受死亡的威脅;保護他的將來,不受惡人的褫奪。
「小沃爾夫,看你是知識份子,從今天起,你就當我的副官吧!」
「知道!長官!」
「不用叫我長官。太見外了,而且你看我肩膀上的花紋。」我指給小沃爾夫看。「我只不過是中尉,離所謂『長官』的行列,還有十萬九千里遠啊!」
我拍拍小沃爾夫肩膀說道:「我年紀並不大,只是因為我參軍時間稍為長,所以兄弟們都叫我大哥,你以後就叫我大哥就行了,懂嗎?」
小沃爾夫狐疑了一下,對著我敬過軍人禮後,微笑說道:
「我知道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