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1/7)晚間,到位於高雄鳳山的衛武營國家藝文中心歌劇院,聆賞貝里尼歌劇「諾瑪」的演出。學校同事有參與這次的合唱團隊,幫我們買了位在四樓正中央的座位,居高臨下,能綜觀全劇場,可惜離舞台稍微遠了些,聽歌聲沒問題,音場效果很好;但看不到舞台上人物的細緻動作,有時也分不清女高音二重唱時到底是誰在唱歌。學生時期經常去台北國父紀念館或國家劇院聽歌劇,窮學生都買最便宜的票,那時聽歌劇一定會攜帶望遠鏡,即使坐在最後幾排座位,仍然可以清楚看到遠方舞台上歌劇人物的動作。這次第一次坐在衛武營歌劇院的四樓座位,倒把學生時代的SOP給忘了。
衛武營四樓座位的椅子真不好坐,微微向後傾斜的座位,後背又非常平直高聳,坐久了不太舒服。大概因為這樣子,所以很多聽眾就習慣性地向前傾,一方面可以藉此看到舞池下方擔任伴奏的交響樂團,一方面可以舒緩座椅不舒服帶來的折磨。但這麼一來就擋住了後方排觀眾的視線。好幾回遇到關鍵場景,劇中演員的關鍵動作硬生生被前排觀眾擋住了,只能徒呼負負。
在台灣聽歌劇遇雷已經司空見慣了。因為歌劇本屬於小眾市場,要在台灣排演一齣完整的歌劇實不容易,所以大多數的愛樂者也就將就將就。過去一年半來,在衛武營聆賞了三齣歌劇,分別是2020年8月的杜蘭朵、2021年3月的茶花女和這次2022年1月的諾瑪。前年8月的杜蘭朵有從歐美歌劇院請來的一級聲樂家參加演出,尤其是韓裔男主角,氣勢磅薄,讓台灣搬演的杜蘭朵成為疫情肆虐下全球罕見的高水準演出。去年3月的茶花女,那就充滿了雷,我聽的那一場的上半場幾乎沒有一首詠嘆調能聽的,有好幾度想要站起來走人了;挨著挨著到了下半場,音樂家們的聲音唱開了,才慢慢感受到音樂的美好。
上週五的諾瑪,開演不久後整齣歌劇最關鍵的女高音詠嘆調「聖潔的女神」就登場了,唉,又是一個大大的雷。這齣歌劇在搬演時,通常女主角唱完這首詠嘆調,現場一定會響起如雷的掌聲。上週五也有人鼓掌,但...聽來很尷尬。觀眾的耳朵其實是很敏銳的。好在後來音樂家們越唱越好,尤其是兩位女高音的二重唱真的很棒,合唱團的表現也非常好,使整齣歌劇在音樂性上讓觀眾覺得不虛此行。
但,上週五晚間的諾瑪,和周日下午的第二場諾瑪,在演出結束謝幕時都出現了國內音樂會上罕見的喝倒采的情形。週五的倒采還沒那麼刺耳,週日的倒采就很明顯了,明顯到歌劇的導演都下舞台來和喝倒采的觀眾溝通。
前面提到,台灣的愛樂者其實對音樂會上出現的雷是很能容忍的,畢竟環境如此,音樂家們也不容易啊。但如果雷不是來自音樂,而是來自音樂以外的舞台布景、跑馬燈的內容、演員的服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三場歌劇,導演們(是導演,不是指揮)都在背景中注入太多個人意識形態,尤其是杜蘭朵,在舞台背景中強烈的政治意識形態扭曲了音樂本身應該具有的主體性;這次被喝倒采的諾瑪,導演也在舞台前後的布幕及光影中注入太多與歌劇故事本身毫無關聯的古今中外對比(很多觀眾會有這個疑問:導演為什麼在古羅馬的歌劇故事背景放上人造衛星?),歌劇演員的服裝也太不符合故事裡的人設,古羅馬時代的人物穿著現代服裝,怎麼看怎麼怪。
參與這次演出的學校同事說,喝倒采是一種進步,代表台灣愛樂者受夠了,終於敢像西方國家樂迷一樣用喝倒采來表達意見。導演的反應也很明快,直接下舞台和樂迷做溝通。
感謝這次喝倒采的樂迷,你(們)就像民主的先行者一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我認為音樂家們應該樂於見到有樂迷做出喝倒采的行為,因為這表示樂迷真的在乎,也真的聽得懂、看得清,知道誰在混水摸魚。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要開始練習喝倒采,發出長長的「嘶……」聲或「噓……」聲,就像以前在政大振聲合唱團練習發聲一樣。也許下一次就派得上用場。(周國華,2022-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