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旗永不落（6）：麥吉與古提耶雷斯的遠征

儘管伊達爾戈等人試圖引入美國支援的期望落空，但仍有不少革命軍成員留在北方各州繼續活動。在新桑坦德州（Nuevo Santander），一位名叫貝爾納多．古提耶雷斯．德．拉臘（Bernardo Gutiérrez de Lara, 1774 – 1841）的鐵匠領導著一小股革命軍，但終究不成氣候。古提耶雷斯失敗後逃往美國，希望遊說華盛頓方面支援，但美國正困於1812年英美戰爭的危局，對干預墨西哥獨立一事興趣缺缺。

古提耶雷茲的宣傳雖然沒有得到美國政府關注，但在南方邊境仍然獲得不少迴響，一位名叫奧古斯都．麥吉（Augustus William Magee, 1789 – 1813）的失意軍官辭職加入他的隊伍；冒險家山繆．肯珀（Samuel Kemper, ? – 1814）聞訊後也前來投奔，他們在納齊托奇斯（Natchitoches, Louisiana）號召了大約130位志願者，準備前往德克薩斯。

麥吉來自波士頓，是西點軍校的畢業生，隨軍駐防於路易斯安那邊境的爭議地區，擔任砲兵中尉；他的上司正是惡名昭彰的威金森准將，後來成為美國總統的泰勒（Zachary Taylor, 1784 – 1850）當時也在此擔任上尉。肯珀三兄弟曾在1804年策動西佛羅里達的美國移民獨立，於巴頓魯日（Baton Rouge）成立了短暫的「西佛羅里達共和國」（Republic of West Florida），這個短命政權存在三個月後便由美國接管，此事也被視為美國軍事冒險家（Filibusters）們的一次成功行動。三兄弟中的二哥山繆現在又來參加麥吉與古提耶雷斯的計劃。

1812年8月，古提耶雷斯──麥吉遠征隊（Gutiérrez-Magee Expedition），或稱「北方共和軍」（Republican Army of the North）由邊境的納科多奇斯（Nacogdoches）越境進入德克薩斯，接連奪取數個聚落後，手下的士兵逐漸增加到近千人，除了美國冒險家和墨西哥革命者之外，還有不少西班牙逃兵與原住民也加入了這支隊伍。

為了穩住德克薩斯邊境的亂局，薩爾塞多在1811年12月復任德克薩斯州長，但當時他手上能指揮的士兵僅有1,200人，資源非常有限，且境內各地都是叛軍和逃兵，瓜達盧佩河（Guadalupe River）以東的局勢早已失控，輕易落入北方共和軍的手中。當共和軍越過瓜達盧佩河，向聖安東尼奧河下游的堡壘城鎮戈利亞德（Goliad）進發時，薩爾塞多立刻率軍出發截擊，但他部下的一名逃兵卻將情報洩漏給麥吉，使得共和軍得以搶先一步入城，佔領了城內的西班牙要塞河灣堡（Presidio La Bahía）。

薩爾塞多隨即展開圍城，由於麥吉在進軍途中患病（一說他對士兵相當苛刻，因而遭到報復；或言他和薩爾塞多私下接觸，遭古提耶雷斯揭發後被迫自殺），共和軍方面實際上由肯珀指揮。1813年2月6日，麥吉在長達四個月的圍攻中病逝，接掌指揮權的肯珀幾天後便發起反攻，逐退了薩爾塞多，西班牙軍於2月19日解圍，向聖安東尼奧撤退。

在逃兵與原住民的支援下，肯珀率領900名民兵尾隨追擊，薩爾塞多與新萊昂州（Nuevo León）州長埃雷拉（Simón de Herrera Leyva, 1754 – 1813）決定在羅西略溪（Rosillo Creek）與薩拉多溪（Salado Creek）匯流處設伏，此地位於聖安東尼奧東南約15公里處，西班牙軍仍有有1,200至1,500人的戰力。

3月29日，共和軍斥侯識破了西班牙軍在羅西略的埋伏，使得肯珀有足夠時間防備攻擊，並在一小時內擊潰了人數略多的敵軍，西班牙方損失了約300人，大量馬匹、槍械及6門火砲遭到繳獲，共和軍僅僅損失6人。4月1日，薩爾塞多、赫雷拉在聖安東尼奧的阿拉莫教堂（Alamo）向共和軍投降；肯珀要求將這些俘虜送往紐奧良，古提耶雷斯表面上同意，卻暗示其他革命者下手，於4月3日將兩位西班牙高官處決。

1813年4月6日，古提耶雷斯在聖安東尼奧宣布德克薩斯獨立，自任總統並開始組織政府、制定憲法。然而，在處死西班牙州長與官員一事上，古提耶雷斯與肯珀出現分歧，雙方最終宣告決裂，肯珀帶領一百餘名美國冒險家離開，回到路易斯安那。失去這些有經驗的武裝志願者後，古提耶雷斯的政府隨即陷入危機。

此時，墨西哥北部的革命聲勢暫時減弱，西班牙人開始捲土重來，何塞．德．阿雷東多將軍（José Joaquín de Arredondo, 1776 – 1837）組織了一支新軍反攻，先前出賣了伊達爾戈神父的埃利松多已升任上校，也在他的麾下擔任先鋒。

1813年6月，埃利松多率領約1,000名士兵（其中700名正規軍、300名志願民兵）渡過格蘭德河，兵鋒直指聖安東尼奧。為了表現自己的忠誠，埃利松多特意加緊腳步，試圖逼迫德克薩斯政府投降，忽視了阿雷東多要他謹慎前進的指示。西班牙軍孤軍深入，在聖安東尼奧西側的阿拉贊溪（Alazan Creek）河岸紮營。

古提耶雷斯緊急任命了仍留在聖安東尼奧的美國冒險家亨利．佩利（Henry Perry, ? – 1817）指揮城內的1,500名民兵，準備迎戰來犯的敵軍。佩利來自康乃狄克，曾在美軍服役，響應麥吉和肯珀的號召而加入遠征隊，擔任肯珀部下的隊長。

月20日，佩利趁著埃利松多輕敵之際，率領800名主力部隊移動到對方的側面，與共和軍民兵在拂曉時分發動夾擊，古提耶雷斯還親自率領騎兵，舉著綠色戰旗帶隊衝鋒。埃利松多雖然擁有12門火砲組成的防禦陣地，但在這波奇襲下毫無招架之力；西班牙軍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後大敗；與共和軍結盟的原住民戰士也加入追擊，剝下俘虜與死者的頭皮標記戰功。埃利松多逃過一劫，但已無力再戰只能收拾敗兵回去與阿雷東多會合。

佩利在阿拉贊溪的勝利使得德克薩斯政府轉危為安，但他並沒有因此獲得重用，另外兩名軍事冒險家反而進入古提耶雷斯的決策圈子：何塞．德．托雷多（José Álvarez de Toledo Dubois, 1779 – 1858）與威廉．沙勒（William Shaler, 1773 – 1833）。托雷多來自古巴，原是西班牙海軍軍官，但他支持美洲殖民地的獨立運動而流亡美國，並和古提耶雷斯取得聯繫，以他的副手自居。沙勒原是美國的商船船長，在美國東岸與西屬加利福尼亞之間的航線來回，對新西班牙的情況有一定的了解；他在1810年被引薦給麥迪遜總統，隨後並被派往古巴和墨西哥觀察當地的革命軍活動，卻被發現而驅逐，只好到紐奧良投奔古提耶雷斯，但暗中仍為美國政府工作。

托雷多和沙勒最終鬥倒了佩利，取得軍隊的指揮權，並架空了古提耶雷斯的權力，他在8月6日被迫離開聖安東尼奧，回到路易斯安那，將德克薩斯的軍政大權交給托雷多主持，而阿雷東多的西班牙軍已經再次兵臨城下。

8月15日，托雷多與佩利達成妥協，率領1,400名官兵主動出城進攻，準備在城南20英哩處、麥迪納河（Medina River）附近伏擊西班牙軍，距離阿雷東多的大營約6英哩遠。18日早晨，西班牙軍的斥侯發現了共和軍行蹤，共和軍伏兵誤以為這些偵察騎兵就是主力，紛紛躍出隱蔽處展開追擊。托雷多無法阻止混亂，只能硬著頭皮向西班牙軍的陣地發動攻擊。

阿雷東多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發現對方的攻勢毫無章法，士兵在追擊時已經耗盡體力，便下令投入預備隊。在四個小時的戰鬥中，強弩之末的共和軍抵擋不住西班牙軍的反攻，陷入潰散狀態，托雷多與佩利殺出重圍，只剩下不到100人退回聖安東尼奧，這支殘兵顯然已無法守城，只好放棄城鎮，繼續向東逃竄直到美國邊境，德克薩斯政府也在這一天宣告解體。

共和軍在麥迪納戰役損失了超過1,300人，西班牙軍只有55人傷亡，阿雷東多的部隊為了報復，決定不留下任何俘虜，所有投降的共和軍全部就地處決，這些死者的遺骸直到十多年後才獲得收葬。當時負責處決俘虜的年輕軍官名為安東尼奧．羅培斯．德．聖塔安納（Antonio López de Santa Anna, 1794 – 1876），他往後將在墨西哥，以及德克薩斯的歷史上扮演重要角色。

收復聖安東尼奧之後，西班牙人繼續展開整肅，又處決了至少300名共和軍的支持者；埃利松多繼續向東追擊到納科多奇斯，沿路捕殺落單的共和軍士兵與支持者，但他本人也在9月3日時被部下暗殺而死。最後的報復性整肅並沒有就此安定德克薩斯的局勢，不少遭受牽連的居民被迫流亡，或是轉入地下活動，成為往後德克薩斯獨立戰爭的先聲。

古提耶雷斯往後仍致力於墨西哥的革命，參加過詹姆斯．隆（James Long, 1793 – 1822）在1819年的遠征，他在1824年受邀回到獨立後的墨西哥，曾任塔毛利帕斯州（Tamaulipas）的州長，1841年逝世。佩利逃回美國後重新加入美軍，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他的野心。托雷多也逃到美國，往後又組織幾次對德克薩斯邊境的騷擾戰，但都沒有成效；他在1816年與西班牙達成和解，此後移居西班牙與法國，1858年逝世。沙勒後來成為美國外交官，在巴巴利戰爭後派駐阿爾及爾，後來調往古巴擔任哈瓦那領事，於1833年死於當地的霍亂大流行。

（待續）